燕七醒轉過來時，人已經躺在了床上，還有三個人立在她的身邊。
風四娘，李司機，另外一個，卻是神機老人。
她的眼中先是一陣茫然，然後，她像是想起了什似的，倏地坐了起來，目光朝旁邊最的那張床上望去。
郭大路仍然躺在那，靜靜地躺著，白紙般的臉上看不到一絲一毫的血色。他的姿勢一直都沒有變，就仿佛他要以這個樣子躺到天荒地老一般。
燕七望著郭大路，呆呆地望著，忽然間，她轉過頭來，抓住了神機老人的衣袖。
她說：“要救的人還沒有救到，請老先生再給我服一粒藥，我這次一定要再去尋到他，一定要將他趕出來！”
神機老人歎了一口氣，擺了擺手，道：“你那出夢之口已被毀，從此再也沒有辦法以神機入夢之法救人了！”
風四娘道：“那出夢之口也能毀掉的？”
神機老人道：“出夢之口本就維係於那張符紙之上，開了出夢之口，本來能夠維持十二個時辰。但若是有人立時將那符紙撕掉，出夢之口當即便毀！”
他一邊說，一邊搖了搖頭，似是不忍再看燕七一臉淒惶失魂之色，轉身慢慢走出屋去。
李司機跟了出來，此時天已大亮，大雪已停，隻見神機老人佝僂著身子，走到院中牆角那座墳丘之前，愣怔出神。
李司機走到神機老人身邊，輕輕咳了一聲。
神機老人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卻沒有說話。
李司機道：“我想請教老先生，還有沒有別的辦法可以救得我那郭兄弟複活？”
神機老人搖頭道：“我隻會神機入夢之法，若是用這方法都救不活了，那也沒有其他辦法了！”
李司機又道：“我方才在想，燕姑娘無法再入夢救人，那是不是還可以讓別人服下那‘醉生夢死’之引，然後再進入夢中，將郭兄弟救出？”
神機老人一愣，目中閃過一些光芒，道：“這個辦法自是可行。可是，此法救人，本就是以命換命，除了最最親近之人之外，誰肯舍棄自己好端端的性命不要，去救活別人，卻讓自己永生永世，長睡不醒？”
李司機默然垂首，過了一會兒，又抬起頭來，正要說話。
便在此時，突然聽得屋中一聲驚聲尖叫。
李司機聞得這聲驚叫，急忙回身，衝進屋去。
隻見風四娘坐在床沿，抱著燕七，臉上又驚又痛，看見他進來，連聲道：“燕姑娘……她……她……”
李司機搶上去看時，隻見燕七胸口插著一把匕首，那是她隨身所用的匕首。六寸長的匕首直沒入柄，鮮血不住從傷口處湧將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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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夜，李司機走到後院，看見右首那間大屋中，仍然有黃色燈光透出。
他走到屋前，輕輕叩了叩門，門隨之而開。神機老人站在門前，看見是他，便讓他進了去。
李司機朝神機老人道：“求老先生出手，救我那兩位好朋友！”
神機老人淡淡道：“神機入夢救人之法，須當先有夢，然後才能從夢中救人出來。若是沒有夢，卻從哪能尋到人來？”
李司機清了清嗓子，長吸一口氣，道：“懇請老先生能賜我‘醉生夢死’之藥，我此番入夢，定要將郭兄弟與燕姑娘一起尋到，一起救活！”
神機老人看了他一眼，道：“一命換二命，也不是不可行，隻是入夢之人要從此沉睡不醒，直至老死，你可要想清楚。”
李司機道：“我忘了從前許許多多的事，不知為何來到了這個世界，也不知要往何處去，更不知還要做些什。所認識的朋友，也不過是郭兄弟、燕姑娘以及風姑娘這三個人而已。我在這世界並沒有什牽掛，長睡不醒和渾渾噩噩地活著，本來就沒有什分別。他二人丟了性命，全因我的過錯，若以我一人之命，能換得回他二人性命，那是再好不過了！”
神機老人目光凝視在他麵上，道：“你當真要如此？”
李司機道：“求老先生賜藥！”
神機老人看他一臉堅定之色，歎了口氣，道：“好！”
他端起桌上油燈，正要立起身來，瞅見了地上一物，忽然眼中閃過一道異樣的光芒，禁不住“咦”了一聲。
李司機看見地上除了有影子之外，並沒有別的東西，他望了望神機老人，卻見他竟然又坐了下來，將油燈放回桌上，不住朝李司機上下打量。
李司機道：“怎了？”
神機老人道：“你每天晚上睡覺之時，有沒有夢到什？”
李司機想了一想，竟然想不起來自己做過什夢，搖頭道：“這些時日，我每天晚上隻要睡下了，便是一覺睡到醒來，似乎……從來沒有夢見過什，應該是太過勞累的緣故。”
神機老人點頭道：“那就是了，我方才看見地上你的影子，影影綽綽，虛浮恍惚，似有若無……似你這般無夢之人，即便服了‘醉生夢死’之藥，那也是……一覺睡過去，一覺醒過來，造不出什夢境來，更不用說去夢境之中尋得人回了！”
李司機呆在那，半晌才道：“求老先生幫我想想辦法，我心意已決，一定要入夢去將我那兩位朋友救活轉來！”
說到這，他雙膝一跪，已是拜倒在地。
神機老人搖了搖頭，道：“入夢才有神機，若是無夢的話，哪來神機可施？”他避過李司機那一拜，又是長長歎了一口氣，竟然將手背在身後，慢慢踱出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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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篤、篤”，兩聲低低的敲門聲響起。
風四娘打開房門，看見是李司機。
李司機站在那，嘴巴張了張，卻並沒有說話。
風四娘幽幽地望著他，也不做聲。
終於，李司機說道：“有一件事，我今日一直想跟你說，隻是始終不好意思出口。”
風四娘道：“你說。”
李司機道：“當時我們四人都在崖頂上，你和燕姑娘一邊說話去了，郭兄弟在旁邊拉著我再三詢問，那個什出夢之扉是怎回事，我一時嘴上不牢，將燕姑娘入夢尋他，以命換命之事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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