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長在社交網絡剛出現的時候,注冊過一個賬號,沒有隱瞞自己的身份,當時是個噴子,什都噴。”
“但是,你要說這件事有多嚴重,我覺得咱們也不用上升到那樣一個高度吧?誰當年沒有說過一些不過腦子的話呢?”
“而且,說是侮辱英烈,其實是他不清楚情況,搞錯了照片,把一個英烈的照片用到了一個叛徒的身上,不說這件事的話,其他那些被扒出來的話,也就是一個常見的網絡噴子罷了。”
“這件事,我真的認為沒有什大不了的。”
……
“現在的問題不是你覺得這有沒有什大不了的,而是這件事會影響到電影局是不是把《定風一號》選送今年的奧斯卡最佳外語片。”
“電影其實已經下映了,也不會影響到票房,對國外來說,這件事也不會產生什影響,最大的問題在於這。”
“衛長二十多年前的東西都能被挖出來,這是有人故意的吧?”
“現在先別管是不是有人故意的,現在的問題是,衛長,到底應該怎處理?不除名的話,在這樣的醜聞下,電影很有可能就廢了。”
“除了名,選送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的事兒就能保下來?”
“沒有這個態度,能保?”
……
這件事背後確確實實有人在“搞事情”。
因為這件事的熱度,龍岩一直想要壓下去,卻壓不下去。
陸嚴河其實跟這件事半毛錢關係都沒有,但他是這部電影的主演,又是最紅的那個人,那就必然會被牽扯上,沒有辦法。
主要是,偏偏《定風一號》這部電影,還是一部以革命先輩為主角的電影。
陳梓妍對陸嚴河說:“記者一旦逮著機會,肯定會問你對衛長這件事的態度,你想好了要怎做嗎?”
陸嚴河搖頭,說:“不知道。”
“那就別回答。”陳梓妍說,“你並不了解衛長,也不知道他是什樣的人,無論是支持他還是譴責他,都不知道未來會不會出現更多的麻煩,最好的方式就是遠離他。”
陸嚴河點頭。
“是這樣,我也是這想的,他到底是什樣的人,是誤會,是當年憤青,是無心之失,還是怎樣,其實都是龍岩需要去解決的事情,我隻是《定風一號》的一個演員。”
“倒是這件事——”陳梓妍遲疑了一下,說,“這件事應該是張悅真那邊捅出來的,想要鏟除掉《定風一號》這個對手,她沒有放棄讓《鋼琴家》取代《定風一號》去選送今年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的想法。”
陸嚴河皺起眉頭。
“玩這種陰招。”
“嗯。”陳梓妍點頭,說:“這件事,龍岩也知道,就看龍岩是不是打算反擊了。”
陸嚴河:“龍岩會嗎?以你的了解。”
陳梓妍搖頭,“不一定,衛長跟黃太的關係很好,可以說是她在龍岩的心腹,黃太現在在力保他,如果黃太不希望這件事繼續生出波瀾,我倒覺得,即使龍岩這邊找到了可以反擊《鋼琴家》的地方,也隻會私下用以威脅對方,不會打到牌桌上,直接宣戰。”
陸嚴河沉吟片刻。
“如果這樣的話,那就我們打到牌桌上。”
“你想好了嗎?”
“嗯。”陸嚴河點頭,“黃太要保衛長,就可以犧牲《定風一號》原本可以取得的更矚目的成績,可憑什大家努力拍出來的《定風一號》,就應該被犧牲呢?”
-
劉畢戈冷笑一聲。
“我拍了這久的《定風一號》,去了威尼斯,全球票房賣了將近2億美元,結果,比不上一個衛長在你們龍岩的份量,連讓他站出來道歉、表一個態度都做不到,你們還指望我的下一部電影由你們來出品?”
黃太臉色很嚴峻。
她說:“現在《定風一號》在國內已經下映,這件事如果愈演愈烈下去,影響到的是它在視頻網站等渠道的播出,涉及的利益很大,我們選擇的是一個息事寧人的解決方式,你難道希望看到《定風一號》這部電影因為這件事,從此在國內被封禁、看不見嗎?”
劉畢戈:“黃太原來在意的是《定風一號》後續的利益嗎?我還以為您是為了力保衛長,才不做反擊呢,明明可以代表中國去競爭今年奧斯卡最佳外語片,一旦拿到提名,那也是極為難得的一個成績,卻不給任何態度,讓這件事被含胡過去,有這樣一件事,估計《定風一號》也拿不到選送奧斯卡的資格了。”
黃太:“畢戈,我知道,發生這樣一件事,對你來說很難接受,我們都很難接受,《定風一號》一樣是龍岩的電影,我們也希望它獲得更大的成績——”
“因為衛長過去做的那些事,沒法兒反駁,都是既定事實,所以隻能默認,然後讓這件事的熱度過去。”劉畢戈笑了,“反正《定風一號》受影響是肯定的了,所以,與其再讓衛長被犧牲掉,不如保他一次,留在自己手上,在那之後,他會更加死心塌地地跟在你的身邊,對嗎?”
黃太皺起眉頭。
“你太偏執了。”
“我辛辛苦苦拍出一部電影,眼看著可以代表中國電影去拿奧斯卡,卻因為他的問題而不行了,你說我偏不偏執?他不公開道歉就算了,你還要繼續讓他留在龍岩,讓他繼續做監製,幫你掌控劇組,換你,你這口氣能忍?”
劉畢戈的態度隻差沒拍桌子來表示自己的憤怒了。
黃仲景歎了口氣。
“畢戈,我充分理解你生氣,我也一樣生氣,但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現在能做的,也就是盡可能地消除影響。”
“怎消除?你們保了衛長這一次,以後他出現在任何一部電影中,都是一個雷。”劉畢戈說,“就你們對衛長這個態度,以後我的電影再出現第二個、第三個衛長呢?”
黃仲景和黃太沉默。
見狀,劉畢戈也沉默了。
又過了一會兒,劉畢戈才開口。
“黃總,黃太,我能夠擁有今天的一切,確實得感謝你們,如果沒有你們,可能我也不能這快成為一名電影導演,獲得如今的成就。
“可是,隨著《暮春》在威尼斯獲獎,我感覺我們之間的分歧越來越多了。我一直希望,我們可以找到一些共同點,製作一些雙方都願意做的電影,然而,我頻頻感覺到,你們對我的希望,是做一個你們意誌的執行者,無論我想拍什樣的電影,都要符合你們的標準。
“當然,因為我成為電影導演,完全仰賴於龍岩,仰賴於你們的培養,所以,即使《假死都不行》不是我想做的那種電影,我依然還是做了。現在卻讓我有點後悔,因為好像我的配合,讓你們產生了一種我其實是可以被說服、被安排的錯覺,我的不滿、不開心,並不會真的讓你們重視我的態度。”
黃仲景馬上說:“畢戈,我們絕對不是這樣的,如果我們不尊重你,我們也不會這快就鼓勵和支持你成立自己的電影製作公司。”
“是,但即使我成立了自己的電影製作公司,做什樣的電影,電影要怎做,你們也還是會安排衛長這樣的人來插手。”劉畢戈說,“《定風一號》當初很多的拍攝方案,都被否決,僅僅因為有更節省成本的拍攝方式,即使按照我的拍攝方案來做,也不會超支。”
黃太說:“當時我們誰也無法確定《定風一號》可以獲得好的票房,它是作為藝術電影來拍攝的——”
“是,即使在《暮春》《假死都不行》和《龍門客棧》三部電影都取得票房成功之後,我也依然無法給你們帶來票房上的信心,因為我是一個作者型導演,不是一個純粹的商業片導演。”劉畢戈眼睛盯著黃太,說。
黃太一時無言。
“這些其實都已經過去了,作為導演,我為龍岩拍攝了四部電影,論榮譽,四部電影全部入圍國際四大電影節主競賽單元,三部電影拿獎,論票房,四部電影全球票房加起來突破了8億美元,對於龍岩對我的培養,我問心無愧。”劉畢戈說,“如果衛長對《定風一號》造成這樣的影響,都可以安然無恙,當作什事情沒有發生,我隻能說,我很失望,我,包括《定風一號》整個劇組所付出的一切,我都覺得沒有受到尊重。”
他站了起來。
“我想說的就這多。”
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會議室。
劉畢戈團隊的幾個人都匆匆跟上。
其他人——包括黃仲景和黃太,坐在原來的座位,神色都不是很好看。
“劉畢戈這是早就想要自立門戶,故意借題發揮。”有人說。
黃仲景看了黃太一眼。
黃太說:“劉畢戈他正在氣頭上,發脾氣我理解,回頭我會再去找他聊聊的。”
“他的下一部電影《不遇》,已經開始了前期籌備。”有人說,“這部電影,前期劉畢戈就不滿意我們要用周如雙,現在還要繼續堅持嗎?”
黃太:“這件事等我跟他聊過再說,今天發生在這間會議室的事情,我不希望有任何一個字流傳出去。”
眾人噤聲,保持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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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不能流傳出去,這件事兜兜轉轉也還是流傳到了陸嚴河的耳中。
劉畢戈跟龍岩發生這樣的衝突,陸嚴河卻一點兒都不覺得意外。
遲早會有這一幕。這是很久之前,陸嚴河就產生的想法。
他不否認龍岩是一家實力很強、很優秀的電影公司,但是,他們不適合那種真正的電影創作者。
所謂“真正的電影創作者”,指的是對於創作、有自己想法和堅持的人。它可以是為市場而創作的,但在落款的時候,要有一個地方,可以寫上他們的名字,而不是抹去那個名字,讓它是一個沒有作者名字的工藝品。
會有這樣的想法,是因為陸嚴河越來越覺得,龍岩更像是一個流水線工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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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悅真覺得這下應該是十拿九穩了。
“衛長這件事,是實錘,也不是汙蔑,但恰好被我們在這個時候挖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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