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聽人說起，宮中派了使臣將聘禮送去宋國公府，儀仗煞是壯觀。”一位約三十歲的婦人與狄燁同坐。

    “是？”狄燁口呷清酒，盯著燭台火光出神。

    她非常清楚，若非天家之聘，顧如妝會是狄府的當家主母。而即便顧如妝為後，狄燁也不會就此甘心罷休，二人近乎十年的戀慕之情絕不會於一朝一夕間斷絕。

    狄燁今早便得知消息，故而心中極是悵然。今日“納征”之禮已成，帝後婚期不日將昭告天下。他一遍遍地說服自己事情還沒有結束，如妝入宮才是真正的開始。每每思慮宮中發生的諸多變故，他仍是心有餘悸，緊張不已。

    “郎君，愈到此時便愈要耐住性子。”婦人寬慰道。

    他緘默不語，兀自端起酒盅，一飲而盡。

    “對了，思薇近日身子可還好些？”狄燁已然有些醉意，顧左右而言他。

    “思薇”是狄宅侍妾劉氏之名。自六月為狄燁生下次子，身體便有些孱弱，久在休養之中。

    婦人露出淺笑，從容應答：“思薇妹妹九月以來好多了，今日還和我與熙兒在園中嬉鬧。如今已漸入秋，我也囑咐她不要著了涼。”

    坐於狄燁身側的便是侍妾白氏。白氏如今已二十有九，比狄燁年長了十一歲，而之於年僅十六的劉思薇則更甚。狄燁青年才俊，又在宮中身領要職，愛妾如此年長不免有些引人注目。然而狄燁自己倒是不以為意，加之此為家事，外人就算知曉，也不便多說什。兩年前，白氏誕下長子狄熙。

    白氏見狄燁悒悒不樂，又飲了許多酒，幾番勸慰，便侍奉著洗漱睡下了。

    翡玉垂頭沮喪地步至殿內，在清晏身旁侍立：“今日本是司衣司約定製好娘子新衣的日子，我見沒人送來，便親往去取，不成想司衣告知，尚服局奉內侍省之命，趕製皇後儀服，宮內的活計皆要遷延數日。”

    何清晏正伏案謄寫一份香方，聽完其所言，“倒也不急，先前的衣裳足夠穿了。”

    她憶起當時令衡對她說的婚期，九月初五，如今也沒有幾日了。

    “難為尚服局的宮人了，十日之內要將一切置辦妥當。”她感歎道。

    翡玉接話道：“是啊。聽司衣說起，為皇後製禮服首飾，不僅動用了局中所有工匠，且還招用長安城中的能工巧匠，統共幾百匠人，忙的不可開交。”

    香方謄抄完，她輕將紫毫細筆置於筆山上。香方交予翡玉，吩咐她將紙上書寫的各式香粉和香具一並取來。

    何清晏當時身為楚王府侍妾時喜上了調香。最初隻是一時興起，後來便開始鑽研香譜，調配香料，殿中總是要焚上幾個時辰的香。

    不多時，翡玉已將各類物什呈上。

    幾個白瓷罐上各有棧香、丁香、藿香、麝香、龍腦香、零陵香等簽條，皆是將香料研磨後貯存於罐中的香末。而一邊又放著青瓷罐，內中盛有經炮製過的檀香與甲香。她用香匙仔細取出些許，又過篩細選，稱好分量，置入缽中，以香鏟調勻，加以冷蜜揉為香泥。

    翡玉侍立在側，瞧見身旁美人素手調香，指若白蔥，皓腕如雪；從容優雅，風姿綽約。觀之可謂賞心悅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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