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
楊萬坐在街邊的酒館中，屋外熱鬧的聲音被他隔絕在耳外，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多。
“不對勁。”
很不對勁！
昨日又去了一趟司，聽看門的說，範行強已有好幾日沒有去過白山司，如今司的運行全由其手下接管。張蓉從那次牢見麵後，也不見蹤影。
還有張年春手的舊衣、王安祖的藥材交易.....
這一切都指明一個問題，天寒山這片地要出事。
張掌櫃恐怕是知情的，而且按他的性子，這事肯定不會超過張蓉和楊萬兩人的能力，不然他肯定不會讓兩人來這兒。
他又不是話本瞞著消息不說、困境麵逞英雄的主角。莫不是信中交代了，不讓他給兩人講清楚？如果是真的，這又是為何？
範行強之前交代過，城外曾有白蓮教活動的痕跡，他們大部分教眾也是人，如果不是城外有據點，很有可能會混進城。
是白蓮教惹出來的事嗎......
“現在有三個地兒要查：白山司的宗卷。事情絕對不會是突然發生，一切大事發生之前定有蛛絲馬跡，不過這種方法無異於大海撈針.....”
“第二：藥房的賬麵。王安祖那小子從這些地方搞來藥材的可能很大，不過他哪有這多金錢？如果真有這本事，他也不會淪落到成為木匠的徒弟過日子.....木匠也需要注意。但是我沒正當理由查藥鋪的賬麵，如果用妖門的身份無異於直接露麵.......”
“第三：城門進出的登記。有點難辦，這事向來歸當官的管。那漢子和王安祖交易之後就迅速消失，估計有密道，當然不排除遁走的術法。不過經過當時的調查，兩者可能性很低。唯一一點可以知道，這人很可能有繞過城門，出入城中的手段。”
楊萬將三條線索在腦海中依次排列，企圖推出三者的共同點。
但是這玩意就像三條平行的直線，壓根沒有交叉在一起的機會。
除非…有白蓮教。
“白山司的案卷我可以調查，但是前提就是用我自己的身份，最怕的就是司會有白蓮教的耳目。不過這應該不用擔心，範行強本人就是玩腦子的，應該不會讓敵人抄家。”
“城‘暗老鼠’進出城的方法恐怕不少，最重要的是藥材交易的那漢子是誰，要那多藥材幹什？現在無從考究。”
“......王安祖這娃娃恐怕沒我想的那好，就他了。”
思緒被屋外人群退聲打斷，楊萬皺了皺眉，再抬頭，臉已經換成了一張陌生的老人的。
從白山司出來的時候他已經換了一張臉，渾身裝飾、氣息也隨之改變。
他端著茶杯瞅了兩眼，無非是一堆人抬著一個受傷的獵戶急匆匆地往藥鋪趕。等外麵平靜了，楊萬才把眼睛收回。
再喝杯子的茶，還是溫的。
“誒，最近山不好過。”
“嗯，黑瞎子還好說，冬天了全都打呼嚕去了。像別的牙狼啊、黃狐狸，都瘋了一樣，不怕人。”
“是啊，這都第幾個了，嚇得現在獵戶們都開始抱團了，至少遇到後活下來的機會大些。”
旁邊這桌發言的人看起來就像是一個老獵手。天山城周圍多山且常年積雪，這的人大多都是以狩獵為主業。這也常年有貨隊來往，提供一些本地沒有的日常用品。
他這一抱怨，周圍的普通獵戶也紛紛開口：“白山司最近也找不找人，以前如果有異樣，三天之內就能平。現在山上不穩定七八日了，事沒平人也找不到了。”
“哪隻有七八日啊，肥三家大半個月前就被老虎傷的。”
“還有錢二…..”
一聲接過一聲，直到抱怨說完，他們該幹啥還是幹啥。
賒賬的賒賬，付錢的付錢，舊人一去新人又至，等楊萬把手往懷一揣走到櫃台付錢，屋人已經過了兩三波。
仗著現在自己易容，楊萬依著櫃台臉上“”笑道：“掌櫃的，問個事。城東柳木匠最近來你這鋪子打過酒嗎？”
掌櫃的把眼一瞥，冷哼一聲，手的算盤不停，嘴上慢悠悠地說：“這片隻有一個木匠姓柳。怎了客人，您還想接他的賴賬不可？我可先說好，這可不是小數目。”
一頓飯吃完，楊萬決定從王安祖這小孩身上開口，那收養他的木匠肯定也逃不過。
木匠姓柳，光棍一個，早些年趁著商隊來天山城，也不知道是哪根腦筋斷了，當即定居下來。這個人沒什特點，就愛喝酒。
可天山城又不是江南那邊天氣溫和，怎養得起酒業這廢糧食的行當？現在腳下的這個鋪子就是不多的幾個賣酒地。
什越少就什越貴，柳木匠手藝也不出眾，隻能撿些小單子混個溫飽，偶有餘裕全都拿去買酒，但大多時候，是欠的。
“看他孤家寡人的，全城除了我，也找不出第二個人也願意讓他賒帳的。”酒鋪老板算完了帳，把找零攤桌麵上，歎氣又說：“他也不是沒腦子的憨貨，吃這門手藝的人能傻到什地步？”
“黃花巷的劉婆婆給他說煤，對麵也是個勤勞的大閨女。本來挺好的事，他聽後卻是氣急之下掂起柴刀把說媒的趕出來。”
“現在劉婆婆也被嚇得，身為鄰家，出門寧願多繞半圈，也不願意過他家門。”
楊萬沒接嘴，抓起零錢掂了掂，笑著朝掌櫃的擺擺手，出了門。
臉上的笑意在出門後瞬間冷下去。
…….
黃花巷。
掌櫃的很懂事，知道他是找柳木匠，卻又不知楊萬目的是好是壞，便先說自己是那木匠的債人，又講了些大家夥兒都知道的事情，暗中透露木匠的住址。
就差指著自己繃著個臉說：
“家庭住址啥的都在話，您有心了就麻溜找他去，我就一個普通百姓，有仇別拉我。”
不過也多虧他，楊萬一眼就看出他家在哪。
黃花巷就一戶人家門口沒小孩兒紮堆玩耍，你猜猜是誰？
看來他確實挺惹人嫌。
楊萬挺著腰，兩隻手插袖子，走上前拍了拍門，完事了又把手插袖子。
活脫脫像一個富貴人家出門辦事的管家。
他的這幅做派也是引起周圍居民的注意，可這時是下午太陽正大的時候，大多家中男人都出門了，也隻有幾個守家的女子停下手中的活，輕聲喊著“小弟”、“小妹”、“兒”，讓他們趕快回家，莫要衝撞別家的貴人。
“誰啊？”
院中傳來一陣腳步聲，等聲音停在門後安靜了會，大門間“咯吱”一聲小開了個縫，一雙眼睛從縫透過。
“您找誰？”
楊萬深知什對百姓來說是接觸得到、又招惹不起，當即擺出一副輕描淡寫的富貴管家樣兒。
“柳師父在家嗎？”
“我就是，幹啥？”
一聽這，楊萬瞬間入戲，摸了摸眼眶：“前些日子不順，族的娃子在山被熊瞎子抓了肚子，等夥伴拖回來後便沒了氣。事情發生的突然，木器什都沒備下…..”
話沒說完，柳木匠就準備關門，可他又看楊萬這舉手投足之間不像普通人，隻得一邊拉門一邊嘴念叨：“我這兒不打入地的家夥，爺們請…..”
一聲“嘩啦”讓他拉門的手頓了頓。
楊萬從袖口掏出錢袋，捏著紮口搖了搖，易容後的老人臉上每個皺紋都釋放著悲傷。
這一刻，就是他演技的巔峰！
可惜柳木匠沒看，他的兩隻眼睛直勾勾得盯著錢袋。
“老人家，這…..”
看到柳木匠那“伸手又收手”的情形，楊萬“咳咳”兩聲，又掏出一袋。
柳木匠眼神瞬間堅毅起來。
“老大人，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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