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大順軍進了城,牛金星就成了天下最開心的人。
“一介舉人,被迫從賊十一年,黃沙百戰,終破樓蘭。一朝上洛,挾天子而令天下。此功績,遠追張良,近比劉基。史書青青,必鐫吾名。”
在“甲申新舊分贓大會”上,老牛俾睨群醜、舌戰群醜、震懾群醜。真的是在太和殿“一騎當千,七進七出,橫刀立馬。”
闖王跟朱慈烺高作鸞台,每天看著一幫四五六七十歲的人吵架,當成了一景。
朱慈烺少年老成,雖然不耐煩,卻也裝作認真。老李卻沒有那個性子,“恁大坐殿的時候,也是這胡吊扯一天?”
小朱突然非常疑惑的表情,“難道天底下開會不就是這個樣子?”的意思。然後又偷偷快速點了點頭。
老李心頭著樂兒,這孩子,被人當木偶都糊弄習慣了。他把桌麵上幾塊糕點往小朱邊上推了推,自己抓上兩顆紙皮核桃,大大方方開吃。
這一天天喝喝茶水,開開會,去後宮撒個種,春秋兩次祭拜天地,隔三差五給祖宗們上個墳。鳥皇帝當得真是愜意。
吃幹淨了核桃仁,喝完了茶,老李抓起茶壺往群臣腳下猛的一砸。剛才還嗡嗡嗡個不停地會場,一下子落針可聞。
“一幫子瓜慫,吵吵吵,正事兒不抓緊,淨計較些虛頭巴腦滴!”
“我讓恁們開會,是研究把大明這破牆爛瓦滴房子修一修,捏們是當來分家產來哩啊?”
群臣一半兒伏地請罪,另一半愣在當場呆若木雞。
隻有朱慈烺一臉惋惜,心說“大叔,那是景德鎮貢瓷啊,全紫禁城就四套,還有兩套在皇陵呢。再說,我這吃了半塊兒綠豆糕,正噎著呢。”
“右丞相李岩,你給大夥說說當務之急,破瓢爛鍋的事兒讓他們以後再囉囉。”
李岩衝牛金星一拱手,越眾而出,走到丹陛之下,回身看著殿內的“新臣”和“舊臣”。
“誠如大將軍所言,當下緊急要務,乃是救亡圖存,而非在此蠅營狗苟、爭權奪利。本朝自萬曆三大征以來,國勢日頹、每況愈下。至於天啟、崇禎之時,西南土司叛亂、西北災民起義、東北虜寇猖獗,大明,未起烽火的地方,就隻剩下兩江跟南直隸了。”
“天下,就要亡了!大明,就要死了!”
朱慈烺終於等到王承恩的救命茶水,把嗓子眼的綠豆粉衝下去了。回頭怎一聽,“咱大明天下,還要接著亡啊?”
文武兩班大員們,是聽不太進去的,亡了就亡了唄,誰坐天下,不還是要任用我們讀書人和打仗的。
他們也不好好想想,你們打仗打的都是什仗啊,治國治的國家財政都要破產了,誰還敢接著用你們?
李岩一看大夥兒是油鹽不進,氣的也想弄一把茶壺摔一摔。
“嗨,你們啊,多爾袞已經征發全國之兵,帶著八旗兵五萬餘、蒙古韃子四萬、漢兵綠營八萬,更有三順王帶著一千多門紅衣大炮,已經奔著山海關來了。你們是不是等著披發左衽呢,還是等著給人當包衣奴才呢?”
“漕運斷絕,京城隻有不足一月之糧,現在城外有二十萬拿刀子的義軍兄弟,你們說到時候是先餓死你們,還是先餓死他們?”
“河南屢遭水旱蝗災,如今饑民遍地,匪比兵多,你們怕不怕他們也出一個大順王,衝到京城來?”
“南直隸有錢有糧,又有複社東林鼓動,你們就不怕他們另起爐灶,拋棄了這北方七省?”
“如今,大將軍起兵靖難,重整朝綱,就是給你們一次贖罪的機會,看看,看看,你們想的都是什,幹的都是什?”
這下“大順”的牛黨們也難受了,橫這是不光罵崇禎舊臣啊,連我們也一塊抽耳光。
“舊臣”們一尋思,李岩也不是大言恫嚇。這一聽,大明朝好像真要完犢子啊。李自成這“曹操”不一定坐得穩,自己這幫“劉漢忠臣”一樣要麵臨“天街踏盡公卿骨”啊。
李自成一看火候差不多了,“一個個都想著怎伸手撈錢,國債還沒借來呢,都想著怎花了,這怎行?”
“右相今早給了我一份《國情》折子,說咱這大明朝,就像一個渾身是血窟窿的病人,不先止血,光吃補藥,那還是救不活的。近的來說,要想恢複漕運,至少要三十萬兩銀子;要讓河南的災民變匪為民,需要每年五百萬兩銀子,連續三年;要守住寧錦、宣化,眼下就得發出去四百萬兩銀子,以後每年如此;大明朝官員的俸祿要不要補發?張獻忠的大西國要不要招撫?淮河的水患要不要治理?”
“未來五年,甘陝豫鄂四省的稅賦都要減免,貴州、廣西,也交不上來錢。你們說說,這大明朝是不是要亡國了?”
眾人心一合計,好像是這回事兒啊,大明朝日落西山了,變窮鬼了。
舊臣們又開始擔心,李自成要“借債、賴賬、跑路”一條龍。回家得趕緊收拾包袱,準備跑路吧,這“曹操”的官,當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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