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應彪竟然把我安頓在了朝歌的女閭。都城就是不一樣啊，連女閭都比冀州大好多。

    “我想來想去，還是這最安全。我不能帶你回質子旅營房，那人多眼雜，我又不能時時在你身邊。”

    我其實對這沒什意見。

    “你放心，我都打點好了。除了我，沒人會來找你。絕對不會讓你見到其他男人。”

    這我就有一點意見了。

    “隻是暫時的，我保證。給我一點時間，我找到地方就立刻接你出去。”他看我不高興的樣子又趕緊說。

    “絕對不會見到其他男人嗎？”我問。

    “當然要委屈你待在房，不要出來亂逛。”他滿臉歉意，“誰敢動你，我一定殺了他。”他又狠狠地補充了一句。

    我歎了口氣。

    “你飲食起居的一應物品我都叫人去準備了。最遲明天就會送來。你看看還缺什？”

    我可缺太多了。

    “幾年前，你曾稍話說要娶我，可還算數？”

    “當然算數！”他滿眼驚喜，繼而又急了，“不然我冒這大的風險把你帶回來做什？你信我。真的隻是暫時，我保證……”

    我堵住了他的嘴——用我的嘴。我的手環上他的腰。

    既然我沒機會見別的男人了，那這唯一一個我可要好好把握。

    天色大亮，我才醒來。我伸個懶腰，碰到了身旁的男人。我第一次在一個人身邊醒來，準確的說，我第一次在一個人身邊睡著。我一個激靈睜開眼，看他是否還活著。他單手撐著腦袋，看著我，兩個嘴角向上提溜著，樣子滑稽。

    “醒了？”他問。

    我舒了一口氣。

    “你醒很久了嗎？”我問。

    “我沒怎睡”他說，“睡不著。”

    我不知道說什。

    “今晚宮有慶功宴。我要早去做準備，今天不能陪你了，你好好休息一下。”他邊說邊起身。

    “今晚你過來嗎？”

    “來。”他簡潔明快地回答。

    他背朝著我，閃著古銅色的光亮的脊背上有兵器和獸爪留下手腕傷痕，我忍不住伸出一隻手指去觸。他倏地轉身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他的眸子閃動著，兩片薄嘴唇緊緊抿著。

    “別去晚了。”我抽出手，“我等你。”

    他穿好衣服，臨走時俯身在我額頭輕輕一吻，“慢慢回味。”他在我耳邊說，潮潮的熱氣噴得耳朵癢癢的。我沒有說話。我確實有太多需要回味的了。

    崇應彪的記憶是從冀州蘇府開始。跌跌撞撞地開始認識這個世界，周圍的麵孔總是畢恭畢敬地，他們叫他公子。讓他覺得親切的是夫人。那時夫人還很年輕。夫人天天帶著他，他一度以為夫人是他的母親。但後來，夫人身上多了一個小嬰孩，夫人便不能總陪著他了。等到那小嬰孩也能下地跑，他們倆便天天在一塊玩鬧。他漸漸知道，那個小嬰孩叫蘇全孝，這是蘇全孝的家，夫人是蘇全孝的母親。但他還沒想過，自己的家在哪兒，自己的母親又在哪兒。後來夫人又懷孕，無法照顧這兩個正頑皮的小子，於是在蘇府中另辟出一個小院，他便搬了過去。蘇全孝也跟他一起住在小院。那便是他倆無所顧忌的時光。上樹掏鳥，下河撈魚，無所不為。仆人管不住，隻得去告夫人。夫人來了便把蘇全孝一頓打。崇應彪覺得過意不去，但是夫人不打他他也沒辦法。於是消停幾天。幾天過後，還是如故。偶爾鬧得實在過了，蘇伯父便來訓斥一回。

    蘇家兄妹三人，大哥蘇全忠比他大得多些，而且他總有各種事情忙，幾乎不會跟他們一塊兒玩。小妹蘇妲己又是府唯一的女孩，掌上明珠，自然不敢讓他倆玩。隻蘇全孝與崇應彪，年齡相仿，好像從小就沒分開過。除了有一次。

    大雪紛飛的時節，崇應彪被人帶上了馬車，蘇家人都來送他，蘇全孝在外麵哭鬧著非要跟著去，但崇應彪自己也不清楚是要去哪兒。他坐在車看著送行的人越來越遠，蘇全孝的哭聲也聽不到了，周圍是白雪覆蓋的一切，記憶逐漸模糊。等再清晰的時候，他又回到了蘇府他的小院，院子的雪還沒有化，屋生著火很暖和。看著眼前熟悉的一切，難道坐上馬車離開蘇府隻是一場夢？

    一個陌生小女孩端著水進來，“公子，你醒了？”她說。

    “你是誰？”崇應彪的聲音沙啞，他愣住了。

    “奴婢是公子的婢女。”那女孩回答。

    崇應彪再三確認這確實是自己的小院，但是他也確實有些迷糊，想不清楚他到底有沒有離開過。

    “公子您昏睡了好幾天了。”女孩說，“您先喝點水吧，我去叫夫人。”

    還好夫人還是那個他熟悉的蘇伯母。蘇伯母撫著他喜極而泣：“你可嚇死我了。醒了就好了。”

    崇應彪很多疑問，但他沒有問。他的確很虛弱，沒有什力氣多說話。雖然醒了，但之後的幾日他也很少起來活動，喝水、吃飯都得人喂，起來也得有人扶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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