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魏都打不得。”
“大人…大人,周達叔公…被王渠綰殺了…西屏被倪讚破了…五叔公,如今也竭元傷死…這黑猻還要害我們…大人…我等該何去何從……“
李遂寧蒙蒙沉沉,一身冷汗,從恍惚中醒來之時,身旁一片漆黑,玉燈的光亮在麵前忽明忽暗,那一張玉桌上的圓盤端端正正放著,玉刀擱置在一旁,一切顯得安寧祥和。
他竟然覺得慶幸。
剛才所經曆的一切似乎是一場夢,他隻是在桌前打了個瞌睡,什異樣都沒有發生。
可他有些恍惚的離開視線,卻發覺另一側的玉桌旁坐了一墨袍男子,威嚴雄壯,氣度脫俗。
那雙金色的瞳孔低著,正在細細讀手中的玄卷,神色似乎有些複雜。
‘魏王!’
他一下把所有記憶撿回來了,知道自己因一口酒醉到了如今,真人已經有了定論,惶恐地從主位上跳起來,撲通一聲拜倒在地,恭聲道:
“拜見大王……晚輩……”
“起來罷。”
李周巍的聲音出奇得平靜,甚至有幾分溫和,李遂寧抬起頭來,對上那雙金眸,隻覺得異常熟悉,有些恍然。
‘前世,魏王最後一次出征時…把我們一個個叫過來,一一囑咐,我來時,他便是用這樣的眼神和我談話,他說…’
‘他說遂寧,周暝若折了,你接正統……後繼何人,你自決之。’
李遂寧心中突然釋然了,磕了兩個頭,聽著李周巍道:
“苦了你了。”
這一句話竟然將他說得潸然淚下,抬起頭來,道:
“王上……我!”
他剛要開口,卻被神通鎖住,張口結舌,李周巍柔和地看著他,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不必想太多,我知道你得了機緣,從今以後,你可以出這座山,不許出望月湖,等我有了準備,會給你安排前路,凡事須決斷的,我會暗暗見你。”
“至於叔公……”
李周巍有些猶豫,答道:
“凡事不必對他說了,他不比我,他受不得……”
李遂寧幾乎一瞬間就明白了這位大人的想法,與自己重生而來的第一顧慮幾乎相同…這位魏王…其實早早就作著身後保全昭景真人的準備了!
‘恐怕不隻是我知道,周邊的幾個大勢力同樣明白…他們盼著李氏壯大,好叫魏王不至於成為孤家寡人,哪怕能讓他猶豫半分…退讓半步,都是極好的。’
李遂寧嗚咽著點頭,抬眉看他,李周巍一雙金眸炯炯,張了張唇,似乎想問什,最後終究沒有開口,道:
“我還需去一趟北邊。”
李遂寧連忙抹了淚水,抬眉道:
“王上!此行如若無誤,不會有大災,隻是拓跋家有滔天魔道,殃及魂魄,還請兩位大人小心!”
“魂魄?”
李周巍倒是不甚畏懼,失笑搖頭,邁步而出,踏著天光穿入太虛,邁入幽幽的無限黑暗之中。
在這隱沒一切的黑暗之中,他麵上的笑容消失了,目光中的柔和也消散得一幹二淨,轉化成一種如獸類般的狠毒,嘴角含著沁如寒冰的冷笑:
‘王渠綰?好一個王渠綰。
,……
大地沉蒙,霧繚雲繞。
白鄴都仙道的灰白玄旗在風中獵獵而動,隱隱懸浮在旗麵上的【趙】字小了一號,顯得影影綽綽,藍衣的少年坐在旗下的台階上,手持玉壺,麵上帶笑。
赫連兀猛披著亮銀的重甲,站在一片燦燦的玄光之中,如同一隻匍匐著的巨獸,看不清臉龐,聲音如鐵石相擊:
“白前輩,如何了?”
遠方的荒野沉在黑暗之中,這鴻雪門曾經的【鴻雪寶岸】自鴻雪滅門之後多受掠奪、交戰,已經是傷痕累累,鄴檜目光收回,落在手中的卷軸上。
這是戚覽堰的信,言稱大西上已經談妥。
鄴檜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道:
“勝白道主的魔體已經出山,妖軀則從【然烏要道】南下,從側麵攻打漆澤,西蜀動不得,也不想動。”
赫連兀猛目光奇特,答道:
“早聞他大名,也正好看一看他有什奇特的,能叫衛大人引為知己,讓勝白道驟然崛起……都覺得西蜀在作戲,可不注意,還真能吃個大虧。”
鄴檜則收卷起身,看著赫連無疆從太虛之中踱出來,笑道:
“還是你們叔侄倆…如今阻止南邊馳援,哪危險便叫你們往那蹚…滋味不好受罷?”
從北趙南下的角度來看,整條江岸無非三道入口,最輕鬆的地方就是望月湖,神通規模最大的是玄嶽,而最危險的就是荒野!
畢竟雖然眾人都在猜楊銳儀在山上,可此人神出鬼沒,萬一猜的不對呢?如若還在荒野大張口袋,擋在前頭的人就極為危險了。
正是出於對楊銳儀手段的忌憚,如今鏜刀山圍了個結實,戚覽堰的人手仍然集中在玄嶽南下,生怕楊銳儀故弄玄虛、孤注一擲,舍棄鏜刀換取玄嶽…玄嶽是製約大宋的有力手段,哪怕江北全丟了,玄嶽也絕對不能丟!
赫連無疆似乎也與他有幾分熟悉,並不動怒,沉吟道:
“勞煩道友費心,我道修行煞,對真、 謫皆有不少抵禦之能,在此地自然最合適!”
赫連兀猛一言不發,隻將手的兵器越攥越緊,鄴檜則負手而立,道:
“我都衛一道,好點靈治山,古代修士,未有立道統而不問都衛者,當年我前去治玄,衛大人曾經提過望月湖,我說此湖立於南北間,為【活屬】,其主若能守,則大利登高,若不能守,則大邪在外以至於亂內,必然又是一個鏜金門。”
“而你家在河套,我看比望月湖還要難堪,前鄉法界,後介拓跋,脅置大欲,肘抵玄陳…在我都衛大道中,此地謂之【亡屬】,有德之士,不據此山,不立此地。”
赫連無疆不惱不怒,神色自然,甚至有幾分若有所思的模樣,不著邊界的扯開了話語:
“哦?看來道友道統立在白鄴溪中,是有深思熟慮的。”
鄴檜明白他在暗諷自己如今道統不保,暴露在南方的鋒刃之下,啞然失笑,答道:
“自然…我據能進退之地,南北三江,此地唯獨兩處,一為稱昀,二為我白鄴。”
赫連無疆凝神看他,淡淡地道:
“道友用整個道統上下的性命來為自己成道做本錢,自然是天下之大,無處不可落子…我卻宗族在漠北,祖宗基業在前,並沒有隨意舍棄的道理。”
鄴檜挑了挑眉,又像是諷刺,又像是提醒,答道:
“舍不得這一點基業,那就是要叫他們生生世世給人當棋子,這才痛快?這一點上,我看你們叔侄遠不如李周巍看得清楚,能用道統做本錢不但是一種犧牲,又是一種權利,尋常人還求之不得!”
赫連兀猛與他不熟悉,隻覺得聽得不痛快,握在兵器上的手鬆了又緊,緊了又鬆,好在南邊終於有白光浮現,叫他眼前一亮:
“南邊熬不住了! ”
他的兵器往地上重重一砸,便已經騰身而起,化為一陣席卷天地的煞風,洶湧而去!
“轟隆!”
一時間無數煞峰湧動,如同在白鄴蒼茫的大地上展開了一卷龐大的水墨畫,飄搖的漆黑煞氣赫然籠罩,席卷而來。
南邊飛躍而來的是一道橫跨天際的龐大光彩,璀璨奪目的光色如同瀑布一般蕩漾,卷出濃濃的狂風,將這神通抵擋在外!
“轟隆!”
卻見彩光上浮,戊色落地,正中浮現出一老人來,身著琉璃葛衣,目光平淡,手中持著一小小的玉山,聲震如雷:
“外狄安敢放肆!”
正是獻珧真人!
隨著他的聲音如雷一般響起,一道瑩瑩的彩光穿梭而出:
“受撫頂!”
竟然是一道戊土神通。
此光姣姣,化為一座仙光落下,讓赫連兀猛微微抬頭,麵色微微有些變化,藏在重重盔甲下的雙目已然浮現出玄妙的灰銀之色。
“鐺! ”
受撫頂不是一道簡單的神通,最製仙道,對釋修魔修威脅不大,隻要受了這一擊,哪怕是修為高出幾分的人也照樣要墜到地麵上去!
赫連兀猛雖然修行魔道,卻並不純粹,不是四位魔祖的傳承根子上還是紫金魔道那一套,自然也在約束的範圍內,好在他修異府, 煞受影響輕得多,他又祭起靈寶隻不過墜到地麵上,動彈不得,身上的玄光如焰更甚,沒有半點退縮,微微啟唇,聲音猖狂惡毒:
“道途斷絕的老廢物…東海的叫花子…倒也敢在此處狂吠!”
獻珧真人聽他罵什道途斷絕,麵不改色,可這句老叫花子出口,頓時叫老人麵色微變,目光陰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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