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
馬蹄聲敲擊在石磚地板上,夾雜車輪碾動聲,整駕馬車如同幽靈,在晨霧中穿梭。
趙都安驚訝地透過一側抖動車簾,望見馬車在永嘉城內飛馳,然而早起的行人卻似對這輛車視若無睹。不一會,馬車就來到城門處,而並未需要他展示身份,馬車就如幽靈般,直穿過沉厚的城牆,出現在城外。
出了城的“獨角獸”愈發放肆,四蹄近乎騰空,牽引車輪也好似離開地麵。
趙都安仿佛乘坐在一輛“幽靈列車”上,前方的山林皆如履平地,樹木在車窗外朝後飛退。“這輛車也是鎮物?”趙都安收回視線,望向身旁的玉袖。
車廂隻一般大,塞進來五個人,極為吃力,沙丁魚罐頭般。
鍾判坐在車廂外駕車,浪十八與霽月在最邊上,往才是金簡。
趙都安和玉袖塞在最頭,這會身體幾乎貼在一起。
“車子不算是,隻是打造車輛的材料有些特殊,能日行千,既靠那匹血脈奇特的異獸,也靠鍾師兄施法。”玉袖解釋了一句。
然後不大自在地扭了扭身體,試圖換個舒服點的坐姿:
“鍾師兄全力趕路,可以很快抵達目的地。且足夠隱蔽。”
別扭了,道長別扭了……趙都安渾身不自在,隻覺車廂內空氣悶熱,他嚐試抽動手臂,手肘一下懟到柔軟處。
感受到玉袖投來了刀子般的視線,他麵無表情,削了近乎靠在他懷的金簡一個頭皮:
“坐直了!你擠到我了。”
因為天色明亮,眼皮開始耷拉的金簡冷不防被打,一臉懵逼,扭回頭來,可憐巴巴“哦”了聲,將自己蜷縮成一團。
小屁股扭啊扭,試圖找個舒坦姿勢方便睡覺,嘴嘟囔著:
“你把飛刀收起來,咯著我了。”
趙都安:….”
這時,盤膝駕車的鍾判頭也不回,沉聲問道:
“來的匆忙,你隻說去鏡川邑,具體是何處?直奔慕王所在?”
趙都安卻搖頭:“不。”
他對此另有計劃,在刺殺徐敬塘前,還要找個幫手。
鏡川邑,百世林園。
這是慕王臨時駐地。
此刻,風景極佳的山水林園內氣氛一片肅殺。
徐敬塘身披盔甲,一身戎裝,手持長劍,在演武場中揮汗如雨。
“轟!”
重劍劈砍下去,場上立起的一隻人形標靶四分五裂!
“呼哧……呼哧……”
徐敬塘拄著劍,大口喘息,汗流浹背,眼珠中填滿了血絲。
“王爺……”
周圍有美貌姬妾上前,手中捧著沾濕清水的毛巾,小心翼翼試圖為他卸甲、擦拭。
“賤人!”
不防徐敬塘暴戾地怒罵,一劍驟然橫掃,嗚的一下,將姬妾的頭冠掃斷。
“啊!王爺饒命!王爺饒命!”
穿著低胸裝的姬妾黑發披散,嗚咽一聲,跪在地上瑟瑟發抖,雙腿癱軟,恐懼求饒。
周邊一群下人也都跪倒一地。
身為王府近侍,他們都知道,發怒下的王爺是真會泄憤,隨機殺人的!
“滾!”好在徐敬塘雖怒,卻並未徹底失控,方才那聲“賤人”似也罵的並不是在場姬妾。頓時,仆從妾室如蒙大赦,屁滾尿流離開。
王爺最近心情很不好!
自從趙珂兒逃走後,徐敬塘臉上就沒有過笑容。
他本以為,以繡衣直指的能力,配合層層把守,千路途總能將其攔下。
卻不料,朝廷影衛比預想中難纏的多,一路追擊,聶玉蓉不斷送回的紙鶴顯示,非但未能攔截。反倒折了不少繡衣直指。
“廢物,一群廢物!”
徐敬塘想殺人。
可惜聶玉蓉以追擊為由,已逃離鏡川邑,躲過一劫。
而真正令徐敬塘暴怒的,乃是昨夜時分,他收到的最新消息。
那一批派往永嘉城,調查趙師雄的繡衣直指重傷逃回,拚死帶回重要情報:
“趙師雄已叛變,當眾斬殺王府監軍,屠戮王府一係軍官,大開城門,迎接京營入城!”
最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
“父王一”
遠處,同樣披著戎裝的二公子匆匆趕來,看了拄著劍,站在破爛傀儡人前的父親,駐足不敢向前,抱拳道:
“父王,大軍已集結完畢,即刻將北上,攔截朝廷兵馬。”
“另外,負責轉送物資的船舶,車隊也已吩咐下去。”
得知趙師雄叛變後,昨日深夜,慕王緊急召開會議,定下策略:
鏡川邑的兵馬將一分為二,一股北上,憑借地利,攔截趙師雄。
一股開啟撤離,盡可能在有限時間內,將淮水物資運回雲浮。
“與其與朝堂死戰,讓靖王撿個便宜,不如卷走物資,保留兵力,隻要我等及時撤離,憑借雲浮險要扼守,趙師雄也難攻入雲浮道。”
“屆時,其必轉頭與薛神策合力,對付建成道靖王軍。”
會議上,慕王手下謀士提議。
基於死道友不死貧道的原則,徐敬塘欣然點頭。
此刻,他一寸寸直起弓起的脊梁,深呼吸,調整情緒,旋即才轉回身,神態溫和慈愛地看向二兒子:“你做的很好,此番趙師雄投賊,為父本應率軍抵抗,然撤離之事更緊要,隻好由你代本王領兵北上,你可懼怕?”
二公子慷慨激昂,毅然道:“趙珂兒被劫走,乃兒臣失職,怎可勞煩父王收拾爛攤子,兒臣必將趙賊攔在鏡川邑外!”
“有子如此,我心甚慰。”徐敬塘微笑勉勵:
“今日之退,非是潰敗,乃是戰略轉移,等我等退回雲浮,空留下一個空殼子給他們,待明年開春,雪化之時,再行反攻,必可勢如破竹。”
二公子點頭稱是。
這套說辭,乃是宣揚給整個雲浮叛軍聽的,目的是穩定軍心。
“去吧。”
徐敬塘又吩咐一二,目送二公子大步離開,率領城內大軍開拔。
二公子走後,徐敬塘才道:“出來吧。”
不遠處,一道不起眼的身影走出來:
“王爺有何吩咐。”
徐敬塘目不斜視,望著園林外:
“去盯著鏡川邑內,各大淮水家族,去做準備,等我一聲令下,便一起將這些家族的話事人也都一同“請’回雲浮。”
徐敬塘不願意將這些本地士族留下。
不過,這個動作不能太早,以免激起這些士族的強硬抵抗。
且也要看下形勢變化,若靖王肯派兵來援,也未必要撤。
繡衣直指的頭領道:“若有人不從?”
徐敬塘眼中殺機畢露:
“由不得他們不從!哼,反了一個趙師雄,不能再有第二個。”
“那淮安王府也要?”
“自然。到時候,你親自帶人去辦。必要時,可請神龍寺的人輔助。”徐敬塘淡淡道:“請的體麵些,以免其他幾個藩王嚼舌根,說本王做事不留情麵。”
“是!”
頭領領命,一步步後退,而後消失不見。
徐敬塘獨自一人,在演武場站了一會,才將長劍一丟,板著臉往園林最深處走。
園林深處,一座緊閉的院門爬滿了爬山虎。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