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官署內。
伴隨胡雪齋紅著眼睛,罵出這句話來,正要勸架的馮舉和其餘官員都怔住了。
“啪!”
林素素猛地甩過去的一道耳光,清脆地打在了胡雪齋的臉上,留下清晰可辨的五根紅色指痕。“你敢打我!?賤人……賤人………”
胡雪齋被打懵了,似沒料到,邊捂著臉,口中不斷重複著。
容貌與宮中妃嬪極相似的林素素卻同樣紅著眼眶,有淚水奪眶而出。
她沉著腰肢,仰著頭,仿佛這一巴掌反將自己的腰打折了,死死盯著丈夫,嘴唇幾乎要咬出血:“你說的什混賬話!”
胡雪齋感受著周圍官員視線,怒火上湧,好似足氣的煤氣罐,點火便炸開,冷笑道:
“你想再聽一遍?果然是無恥賤妓!
當初進京,便勾搭李應龍,後來又攀附姓趙的,以為我不知道?你敢說你和他沒關係?
否則以他的身份,憑什給你皇商的天大好處?
你可知道江南商圈內,都怎說我胡雪齋?他們都說我是靠獻妻上位!
我當初瞎了眼,才將你這妓子贖出!若不是你,我何至於被拽上賊船,如今被看押在這做階下囚?!”這一番話直說的他酣暢淋漓,顯然是憋在心中許久了。
林素素難以置信地看著他,眸中亮光一點點地熄滅,喃喃道:
“所以,你是這般看我……”
“不然?”胡雪齋譏諷道:
“也是個蠢女人,當初不過是圖你姿色,卻不想上京一趟,反而惹的入獄,得罪了李家。
後來若非你與姓趙的有關係,攥著皇商的名額,你以為我會陪你演戲?扮恩愛夫妻?戴帽子?”林素素眼中神光徹底熄滅,一句話都也說不出。
馮舉這會才回過神,沉聲道:
“胡雪齋,你是當本官不存在?”
胡雪齋聞聲,調轉槍口,嘲弄地盯著馮舉等人,忽然猛地抬起一腳,將火上燒的鐵鍋踹翻!“當!”
熱水潑灑過去,幾個官員被燙的慘叫出聲。
馮舉退的果決,卻也被淋了半條手臂,疼的他眥牙咧嘴,哆嗦道:
“你瘋了,瘋了,朝廷可還在呢,等趙大人來……”
胡雪齋仰天狂笑:
“一群蠢貨。都這個時候了,還拿姓趙的一個小白臉嚇唬我?”
他不裝了!
被監禁了太久。眾人也無法得知外界的消息,他早已失去了希望,也失去了畏懼。
“那多藩王造反,沒準這會朝廷都快沒了!姓趙的或許都早死了!你們竟還指望?”
胡雪齋笑著笑著,臉龐扭曲起來,他貪婪地看著地上官員,那被燙的發紅的胳膊,喉結滾動了下,竟是一彎腰,從地上拎起一塊磚頭,走了過去。
馮舉大駭,忙撿起地上的鐵鍋,試圖抵抗。
然而衙門幾個官員,大都年紀不小,又餓的頭昏眼花,反倒是胡雪齋年紀小,力氣足。
就在行將火並的時候。
突然,衙門鎖死的門被瑞開了。
“當!”
屋內幾人愕然,扭頭隻聽到緊閉的房門外,院中有零碎腳步聲靠近。
繼而,房門也被瑞開。
“嗚嗚”
冷風席卷進來,吹的地上散落的炭火一陣明滅,泛出紅光。
幾名披甲叛軍按著腰刀走進來,為首一名叛軍掃了幾人一眼,微微皺眉,繼而冷笑一聲:
“還有力氣鬥毆,看來還是喂得太飽。都鎖上,帶走!”
已經半瘋的胡雪齋猶如被澆了盆冷水,一下冷靜下來,手中磚頭跌落,眼神中滿是恐懼:
“不要殺我……我們還有用……有用.……”
不隻是他。
馮舉等幾名衙門官員,近乎下意識地認為,是叛軍終於要“提審”他們。
頓時恐懼湧上心頭。
不知等待自己的是何種命運。
而虛弱的幾人,哪能反抗?
輕易被叛軍用繩索捆住雙手,猶如一條繩上的螞蚱般,拽著往外走。
倒是林素素,全程沒有半點抗拒,仿佛丟了魂,隻剩下一具行屍走肉。
“敢問是何人要見我等?”馮舉強裝鎮定,詢問道。
叛軍卻壓根懶得回答。
隻押著一群人往外走,此刻月明星稀,辨認不出是入夜,還是淩晨。
衙門大門外,還有手持火把的叛軍在守著,馮舉看到押解自己的叛軍首領拿出一塊令牌遞過去,又在對方遞來的文書上摁了個手印,似是走提審程序。
而後,一行人就被驅趕上一輛囚車,給押著走。
夜色越來越黑了,馮舉估摸著,更像是黎明時分。
眾人瑟瑟發抖,唯有胡雪齋不斷祈求,後來被一名叛軍用破布堵住嘴,才消停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
板車七拐八繞,中途避開了好幾夥巡邏隊一一說來也怪,押解的叛軍似知曉叛軍的布防、巡邏路線。時走時停,穿行如鬼魅。
馮舉越看,越覺得不對勁,若是正常提審程序,為何要躲避其餘叛軍?
終於。
當板車穿過一條巷子後,前方猛地竄出火光,竟是另一群人持握火把,等待許久。
“大人,人安全帶回來了。”為首的“叛軍”行禮。
“很好。”
宋進喜點了點頭,邁步從黑暗中走出,臉龐逐步被火把照亮。
他走到囚車旁,抬手輕輕搭在囚車上,繼而“轟”的一聲,木頭囚籠四分五裂!
繼而,在馮舉等人呆滯的目光中,宋進喜微笑著攥住馮舉的手:
“可是馮郎中?都督特命我等營救諸位,各位大人受苦了。”
馮舉大腦懵懵的,沒緩過神:“都督?什都督?”
宋進喜愣了下,旋即明悟過來,眼神感慨,微笑道:
“自是趙都安,趙大人,如今他乃是前線平叛大都督,不久前抵達湖亭。”
趙都安……趙大人……大人來救我們了……
一整個囚車的官員們被這個天降喜訊砸得險些暈過去。
待宋進喜從懷中取出大內供奉腰牌,表明身份後,馮舉等官員,更是喜極而泣!
“嗚嗚·…”
不少官員直接哭了出來,馮舉也是老淚縱橫,看著一群供奉上前,將他們解除鐐銬,攙扶下板車,哽咽難言:
“大人……在何處?競還記得我等……”
宋進喜微笑道:
“都督正在等待諸位,更已備下餐飯暖爐,馮郎中若能走動,即刻便隨咱家過去。”
“能動!能動!”馮舉忙道。
宋進喜點點頭,忽地仿佛想起什般,開口道:
“差點忘了。大人還有叮囑,說要我問一問馮郎中,衙門陷落這幾個月,可曾有人背叛出賣陛下?”馮舉怔了怔,周圍的其他一群核心皇黨官員也愣了下。
旋即,他們近乎同時轉身,扭頭看向囚車上,臉色蒼白,顫如篩糠的胡雪齋,眼神陰沉。
“出賣倒沒有,不過……”
馮舉目光看向鴨子坐在囚車上的林素素,忽地道:
“林娘子,你……”
林素素坐如觀音,這會仿佛回了神,聞言扭頭看了眼旁邊的夫君。
胡雪齋急了,堆起笑容,去拽她衣袖:
“夫人,我方才是餓的失心瘋了,說了什,全不記得了,你……”
林素素默默掰開了他的手,邁步下了囚車,麵無表情往前走。
“夫人,夫人別拋下我,我對你一片真心啊夫人……”胡雪齋死死拽著她的衣袖。
宋進喜臉上笑容收斂,揮了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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