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走近的人，楊四娘簡直不敢相信，不過兩年多年間，二十出頭的阿姐怎滄桑的跟貧困的中年婦人一般，快步從鋪子迎出來。

    楊大娘急色匆匆並沒有認出阿妹，避過男扮女裝的楊四娘要往茶樓走。

    “阿姐？”

    聽到聲音有些熟，楊大娘倏然停住腳步，轉頭看向小郎君，疑惑間仔細辨認。

    小郎君淚光閃閃。

    她驀然一驚，“阿……容……？”

    一個不敢相信曾經溫婉秀麗的阿姐變得如此蒼桑。

    一個不敢相信這輩子還能再次見到妹妹。

    楊大娘伸手就把妹妹朝邊上角落拉，一直拉到無人注意的地方，伸手就緊緊的抱住親妹，“阿容……”悶聲大哭，終於見到親人了。

    姐妹二人抱頭痛哭。

    也不知哭了多久，姐妹二人才平複好心情。

    楊大娘哽咽的問道，“阿容，阿娘、阿哥他們都好嗎？”

    家道一夕之間落了，能保住命就不錯了，有什好不好的。

    十四的楊碧容曾經天真爛漫，可是現在她已經知道什叫世事無償，人走茶涼，苦笑一聲，拉著阿姐冰冷的手說道，“進去，我們邊喝早茶邊聊。”

    楊大娘縮手不想進去。

    一方麵家一堆家務活等著做，另一方麵，她袖袋沒幾文錢，抬頭看茶樓，那怕就是一般性的茶樓，她也進不起。

    楊四娘不知道阿姐已拮據到這種程度，硬是拽她進去。

    “阿姐，外麵冷。”

    “我……阿宸、阿芙在這等我。”

    “不是有鴛鴦嘛。”

    楊四娘還是把阿姐連拉帶拽往茶樓帶，她女扮男裝，在茶樓門口，跟姐姐拉拉扯扯，引得進進出出的側目看過來。

    楊大娘沒得法子，隻好妥協，跟阿妹進了茶樓。

    二人找了個角落，叫了茶水點心。

    一大早出來，楊四娘餓了，點心茶水上桌，她就動手，見姐姐不動，趕緊把茶杯送到她左手，又拿了熱點心塞到她右手，“天大地大，吃飯為大，阿姐，咱先暖和身子再聊。”

    看著仍舊跟以前一樣大大咧咧的妹妹，楊大娘既欣慰又感慨，“阿容，你現住在哪？”

    點心咬到嘴停住了，楊四娘下意識眨了下眼，謊話張口就來，“我住在阿錦那。”

    原來住在蘇家二娘子那，楊大娘放心的鬆口氣，這才就著茶水吃點心，再次吃到精致可口的點心，楊大娘感覺恍然如夢，好像仍在娘家過著衣食無憂的好日子，那時不管吃的用的，在巷子，她們家都是最好的，因為她們有個能幹的娘。

    而且自從娘跟蘇家二娘子合作，家的生意更好了，母親賺到更多錢，所以成婚時，她的陪嫁在小京官家庭之中，算是挺好的。

    姐妹二人一邊吃一邊聊，“阿錦跟小郡王定親了。”

    曾經蘇家跟楊家差不多，可是現在，一個往上坡走，一個已經跌落泥塵。

    真是世事無償，物是人非。

    楊四娘並不知道阿錦跟趙瀾訂親，她不敢接姐姐的話，裝著吃的很忙的樣子。

    一時之間，姐妹二人突然就無話可說。

    也罷，那就先喝茶吃點心。

    一杯茶喝完，楊大娘沒吃兩塊點心，楊四娘讓她再多吃兩塊，楊大娘尷尬又局促，“這點心還怪好吃的，我帶兩塊給你侄女。”

    楊大娘今年二十二，比楊四娘大八歲，已經成婚四年，生了一女一兒。

    女兒三歲，兒子一歲，剛斷奶。

    楊四娘見阿姐要帶點心，連忙讓店小二新打包了一份，楊大娘不要，讓她不要破費，楊四娘非要打包。

    拉扯間，楊四娘盯著阿姐，“阿姐，唐家虧待你？”

    楊大娘抿嘴。

    沉默就是回應。

    楊四娘指著阿姐身上的粗衣，“就算他隻是個六品小主事，沒俸祿養家，可阿姐出嫁時，娘不僅陪嫁銀五千兩，還給你兩個鋪子、城郊二十畝好田，光這些，你也不至於穿這破舊的衣裳吧？”

    楊大娘更沉默了。

    楊四娘感覺不妙，“阿姐，你的嫁銀、嫁鋪子不會被唐家變壞了吧？”

    說到這，楊大娘終於沒忍住淚水，仰頭，想把眼淚逼回去，“爹的事連累到了唐家，他們……我們楊家理虧……”

    楊四娘：……

    二人還是說到了命苦的人生。

    最後，楊四娘也不知道自己是怎回到住處的，明明外麵，炮仗聲震天，要過年了，到處喜氣洋洋，興主采烈，可是她的姐姐為了年貨，已經把嫁妝僅剩的一根金釵拿去當了，可她卻一點忙也幫不上。

    她出門時，還是問浦婆子要的二兩碎銀，打聽消息找姐姐，去茶樓喝茶吃點心，已經花得差不多了，最後姐姐離開時，她把餘下的五錢銀子全塞給姐姐了。

    要過年了，熱鬧是真的熱鬧。

    可對寧驊寧七公子來說，熱鬧的過頭了，每個到寧國公府拜訪的人都能扯到他婚姻上，甚至這些天的貼子，都是打著結交的名義，讓他去各府相看小娘子，看得他膩的慌。

    長隨阿朱道，“小將軍，你從小跟大將軍在軍營中長大，不喜歡那些吃飯跟吃鳥食的千金小姐，可京中那有像蘇二娘子那爽利的小娘子，唉，不對，有個爽利的……”

    這話一說，寧七郎驚奇的看著他，“誰？”

    “你妹妹——八娘。”

    “滾。”

    氣的寧七郎直接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