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皚山間,滄隻暖抬手輕擦過臉頰,那上麵從方才開始就隱隱犯疼。
手掌觸碰到臉頰上泛著冰寒的濕潤痕跡,向來纖塵不染的蔥白指間輕易滲出猩紅,衣裙上的點滴汙濁早已經被極地白皚山的冰雪封結。
她不甚在意地瞥了眼手上的汙濁,長指隨意地彈了彈衣角,似是想掃去衣上塵雪,卻在那素色衣裳上徒增了一兩抹似紅非紅。
白雲邊一手隨意地握著藏界長槍,視線觸及那漸染血色的雪地,狀似稀奇:“魔族的血竟也是紅色的。”
隻他的麵上幾分陰沉,又帶著幾分裝模作樣,如廝又有幾分噬殺摻糅其中,委實僅現出七八分猙獰古怪來。
隻暖抬眸,縱使她麵上維持的是一貫的清冷,但是直麵生死,內心還是不免生出波瀾。
魔族修煉之術玄奧高深,若要習練有成自古便難。
又因魔族自身修習法術的特殊性,魔族人在與自己同輩的較量中,往往較它族的同期強者高強許多。
每逢敵手,雖不能以一敵萬千,敵十敵百卻是能做到的。
由此也可以想像,萬年間,她是如何步步踏平艱難險阻。
苦修至今日,她扛著仙族擊殺,終是堪破桎梏,渡化成功。
在仙界七仙三神的圍殺之下,她甚至能苦戰到最後。
如若能成功受了那九雷獄便能成神。
今日若能步神大成,她便再難遇敵手。
隻差一步。
可惜,隻差在這最後一步上,萬年修煉一朝喪。
更讓她深覺可悲的自知是:
麵對九雷獄之劫,直麵生死。
她那顆向來堅定的求神之心,第一次,有了動搖。
她明確的知道:同樣因為魔族修煉之法的特殊,至於修煉之人每至最後渡劫步神之時,較之它族會受到地施與更大的桎梏。
僅困難重重一詞便尚不可述。
譬如她父神魔尊,引雷渡劫便是九死一生的磨礪。
而她,確實在猶豫。
滄隻暖掃了眼白雲邊,那人身為九仙界的兩大戰神之一,麵上冷了又冷。
她知道,自己此番陷入圍剿想要全身而退,本就不易,能撐到現在,隻是因為先前迎戰時堪破桎梏。
隻是魔界、仙界等多界一同問求道。
白皚山之戰,仙族欲將她置之死地,等同於仙界背叛了魔族。
這也是藏不住的事實。
既然仙界選擇做出背叛魔族的決斷,日後,就該有被魔族反剿的決心與準備。
隻要魔族還有氣命在,必誅仙界。
再看白雲邊,既然要擊殺她,如此,她便是死,也要讓他隻能賴活著。
不得好死。
唯有賴活。
念及那萬年修為,自覺可惜。
滄隻暖喟歎,堪堪回神,也不再細思雜念。
“本來日後我還該敬你一聲帝後。”
白雲邊那本也算是俊朗非凡的臉上三分得意七分陰冷,“想來日後是不必了。”
他麵上殺意升騰:。
“怕你是消受不起!”
滄隻暖眼中隻剩下默然。
這個仙族帝後,她可從來都未甘願當過,也從不稀罕當。
何況,不過一個子,何來的“帝”稱。
她不看那白雲邊,反看向手中長劍:“絕塵,看來你我此番真得斷送在這白皚山上了。”
左手輕顫。
絕塵劍仿佛能聽見她的低喃一般予以她回應。
沒料到,最後伴她的,獨有她手中握著的這把絕塵劍。
“我早過,你贏不了我的。”
白雲邊雖不得她半點回應,卻也並不生惱,隻將她紅了半截的袖子納入眼內,連同她微顫著的左手,還有那柄顫動悲鳴的絕世長劍。
他似乎是欣賞到了什了不得的美景,眉眼中浸染笑意。
“就憑那手,還能握得動絕塵。”
“好在我魔族可沒有你這般聒噪的。”
長臂一振,絕塵劍脫手而去,滄隻暖素手撚起神訣、口中密語暗生。
一直到最後一個“祭”字脫口而出,隻暖一身神識皆失,那張過分妖嬈精致的臉濯濯若蓮。
變故便滋生在這分毫之間。
白雲邊眉目緊鎖,自知不可懈怠。
他一踢那藏界槍,雙手握槍,挽出劍花無盡。
無盡劍花蕩出層層漣漪,無盡漣漪盡數迎著絕塵劍指的方向而去。
絕塵劍器應訣分崩裂解,生生化為一十八道劍氣,以抽刀斷水之勢,破開無盡劍花。
靜得出奇。
就連那劍氣勢如破竹的破空之聲都湮滅在劍氣之中。
劍氣無聲無息地壓著白雲邊麵門劃去。
可憐他就是使出渾身解數,也阻不得絕塵開山碎石的氣勢。
一十八道劍氣接踵而至,就連那神兵藏界上都隱現裂痕。
“你,同我赴死的機會都沒有。”
風中淡淡一陣女聲,似是在感歎,似是在嘲諷,又好像從未沾染著任何的情緒。
話落,忽而風雪呼嘯。
一十八劍、劍劍歸一,齊斷他仙根。
“不——”
白皚山上,就連那無力的一聲驚吼也一並沒在呼嘯的風雪中。
白雲邊,你就持著一個廢人該有的姿態,好好活著吧。
隻暖最後望了眼霎時湮沒,化為灰飛的絕塵碎劍。
她的身影也漸淡了。
魂滅之前,最後的一個轉身,猶來不及極目北眺,最後連帶著那雙黑沉眼眸中不易察覺的悲切也漸淡了。
止了呼嘯,白皚山頭,一片空蕩。
風雪淡淡飄搖,世世涼薄。
那個曾被認為世間千萬年難能一遇的才,終是消散在這寒風霜雪中。
地處九,北地魔屬,神光漫。
眺目遠觀才見一座輝煌宮殿浮於端,巍峨非凡。
“父神。”滄隻芸急衝進魔族大殿。
“何事。”內閣內傳出魔君威嚴的聲音,穩若泰山般的威壓隨之而來,滄隻芸前衝之勢受阻驟停。
滄隻芸寒著臉躬身立於殿內,唯眸中的憂慮不散。
“父神,駐仙族魔長使祝餘來信,仙族欲犯我族,十萬仙眾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麵上是再也藏不住的急切與悲戚。
“祝餘姐信中還提到,就在今日,仙族以白雲邊為首的十大仙長,已經前往白皚山圍殺長姐了。”
“就在方才,神魔柱紀守張力行傳信,神魔柱上,姐姐的名字消失了。”
內閣內步出來一位散著如瀑墨發的長身錦袍男子,麵容威嚴,神情冷峻,他眸中寒光迸現,讓人不敢與之對視。
消失?
魔族自出生起,族人的名字便會被篆刻在神魔柱上,隻有魂歿了,名字才會從神魔柱上消失。
魂歿!
那就是死了?
那麵容冷峻之人眉間微蹙:“去神魔柱。”
神魔塔前神魔柱,乃是九之上最接近上三神祇的地方。
魔君滄許過已經在此留了一刻有餘。
他執拗地以神力一一探過十二根神魔柱,探查的結果不言而喻。
消失了……
怎會……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