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越轘轅 本章:第二章

    我死後,世界漸漸開始理解我。



    我今年,大約是有二十多歲,獨自一人離開了我待了許久的城市,返回了這空巢老人繁盛的小鄉。



    小的時候,我是個頑皮的孩子,我呢,爬樹,捉魚,拿起用樹枝削成的寶劍去削減廣袤的玉米地,再透過雨後的水窪看看這無垠的天空,我將水捧在手心,便對著父親說道,我捉住了天空,麵還有白雲。



    那時候,我是常聽到村有些孤寡老人說城市的,他們說自己的兒子就在城市,每次過年都會給自己打視頻電話,跟他說,城市的生活,城市的見聞。那不用種地就有房子住,那不用種地就有東西吃,那不用種地就有好多些東西......



    我被他說的心動,心髒是怦怦直跳,我對我的父親說我以後要去城市了,他看了看我,再流露出一種複雜而寵愛的眼神,將我扛到他的脖子上去,我再順著他的脖子,坐在他的肩膀上,去薅那槐花樹上的槐花。



    所以我就去了,且一去就是十年,我已十年沒有回到過家鄉,最近卻又悻悻的回來,為什?我總覺得那缺少了一種模糊的意義,他沒有動力使我奮鬥下去了;我總覺得那缺少了一種神秘的味道,我總覺得那缺少了一種誘人的感受。



    然後我死了,如果不是那群貪玩的孩子跑到水邊,然後又如同救世主般撥開了雜草,我恐怕便會如同一尊雕塑,漸漸腐爛,漸漸被人遺忘,最終連骨頭也消失在這片黃土地。



    第一個知道我死訊的是給家老人布置葬禮的兒子,也就是那個我兒時聽到的,生活在城市的那個“普通人”,那時候的他已經是四十多歲了,又或者是臨近了四十歲,他的兒子對他說了我的死,他聽到之後,是很震驚而又憐憫的,震驚於我的死竟然無人知道,震驚於我死時如此年輕,明明還有大把時間可以活;憐憫也是這樣,憐憫我的死無人知道,憐憫我死時如此年輕,明明還有大把時間可以活。



    可死不是命中注定的嗎?為什一個人會對嬰兒的死如此悲痛,卻對老人的壽終正寢感到的多是高興呢?我從他的心境總算是知道了,人是一種奇怪的動物,他們的心能夠同時容納多種情感,像是同情、憤怒、悲傷與尊重,他們所定義的死亡的好壞也是有所差別的,那就是:你剩餘的年齡,你死時的心理狀態,你死之前是否為社會做出過好處,你死之後是否又讓社會給你提供了好處。



    我恰恰屬於前者,我的一生沒有做過什天大的好事,卻也從沒有做過什天大的壞事,也就是說,如果有一天我壽終正寢了,也許我的子孫會為我的死突然感到一種空落感,但多是為我的死感到一種釋懷,一種奇異的高興,可是我卻是被刮死的,這樣的話,我的死似乎就是一文不值了,故而對我憐憫和同情。



    第二個知道我死的人是我的母親,她當時已經年邁了,一隻眼睛有些看不清,所以父親便讓他待在家,一個人早早跑到地,開始進行一係列的除草,施肥,澆水......當時她正屈身於一個小灶台前,往麵添著柴火,周圍擺著一塊風幹的臘肉,還有一些提早從城市買來的蔬菜,水果之類,我知道那是過年才會吃的東西,他們正在為我的回家準備豐盛的“歸鄉宴”。



    她一邊哼唱起小時候給我唱的歌謠來,一邊燒火做飯,時常咳嗽兩聲,又點了點水往眼睛上擦了擦。似乎在回憶我,又似乎在回憶她的母親,也許這首歌,是她的母親在她兒時哼唱給了她,緊接著,她便又在我兒時哼唱給了我,如果我沒有死去,我也會將這首歌謠哼唱給我的孩子,以此類推。



    她臉上喜悅著,然後西麵便猛地衝來了一群人,他們所經過的地方蕩起了一片塵土,緊接著,他們告訴我母親我的死訊。



    然後第三個人,我正在田的父親便知道了,是母親打給他了,第一句話是略帶悲傷的問候,第二句話就是完全沉浸的通知。



    我的父親看著天上的烈日,紅光閃閃,臉上完全都是被汗水打濕的痕跡,順著崎嶇的麥田,他就這樣坐在一處樹蔭下的石塊上,陰涼,他就坐在那,什都沒有想,也什都想不出來,他就這樣坐著,坐著,拽下一片桑樹葉,擦了擦臉上的汗水,直至半個小時後,有人來到了父親的身邊。



    他的手有些顫抖著,打開一看,麵是幾百塊錢,原本是想慶祝我的回來的宴席,如今卻變成了一場葬禮。母親的水燒好了,那冷清的園子也坐滿了人,從我有了記憶起,我便從未想過這院落會擺滿大大小小的桌椅,坐滿了大大小小的人。



    有兩個膽子大的村民從河邊將我的屍體撈了回來,是我的舅舅和我舅舅的兒子,他們就這樣一步一拐,對我的屍體沒有害怕,反而是與我在河畔邊見麵時,拿起毛巾為我擦了擦臉,又將我那染血的衣服蓋了蓋,我的喉嚨上流出去的血與地上的泥土黏在了一起,我也算是,與這片養育我的地方合二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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