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叫V,該醒醒了,讓我們一起,把這座城市燒成灰。”
——
我是梁衡,我在夜之城聖多明戈撿垃圾。
垃圾場常年不見有人處理,泥濘惡臭,到處都是毫無價值的廢品,讓我想起隻是才過去不到一個月的那個雨夜。
來自隔壁街區的槍擊聲響徹整個海伍德。
“喂媽?”
電話那頭的她聲音略顯激昂,可我還是聽出她的故作輕鬆,仿佛在竭力壓下心頭的疲倦。
“我已經快開出穀地了,阿衡,等會你最好下來幫忙看看,也許公寓下麵沒有停車位。”
我明白她的辛苦,身為醫護人員的她,街頭連續爆發的火拚導致的傷患,讓她筋疲力盡。
而現在,她終於難得地請出了休假,為了慶祝我的生日。
“不用擔心,鄰居也得加班,蛋糕我準備好了,等你回來。”
我掛下電話,伴隨的還有雨點砸落在有機玻璃上順帶而來的打雷聲。
夜之城的雨如注傾瀉,衝刷著鋼鐵巨構上光鮮亮麗的電子廣告牌,也衝刷著隻隔一條馬路外,低矮貧民窟的罪惡。
我坐在沙發上,如往常一般打開電視頻道,今天是個充滿期待的日子,我找出了六十年前的相聲節目。
但遠處刺耳的警報聲劃破了於老爺子的捧哏,鬧得我心煩,這城市的喧囂早已成為家常便飯。
廣播電台的斯坦還在用他誇張的語調逗著聽眾開心,可電視上插播的短則新聞讓我原本的期待蕩然無存,腎上腺素的迸發讓我的大腦極速充血,眼白瞬間布滿了紅色血絲。
呲,我才發現不小心捏爆了手的易拉罐,可樂濺了我一身。
那是我最熟悉的車牌,是我母親那輛橙色的ARCHER,在鏡頭下熊熊燃燒,還有到處散落的車輛零件!
“剛剛,瓦倫蒂諾幫的成員在海伍德挑釁六街幫引發的又一次火拚,造成了交火區近二十位平民的傷亡,NCPD已經趕到現場維持秩序,下一則消息......”
我的心跳猛然加速,恐懼如黑暗的潮水將我淹沒,千萬不要......
我慌亂地打開通訊,再次撥打母親的電話,可是長久的忙音讓我的心跳再也降不下去。
無人接聽。
蛋糕上的蠟燭直到滴光了蠟油,也沒等到有人來吹滅它。
我聽見陽台傳來巨大的呼嘯聲。
創傷國際的浮空車在我們公寓陽台口停下,幾名小組隊員抬出一個擔架,上麵躺著的瘦弱身影正是我母親,她的臉色蒼白如紙,緊閉的雙眼透露出無盡的痛苦,全身模糊的血肉像一朵盛開的惡之花,將我的世界染成了刺目的紅。
“在車上我們進行了基本的體征維持,但如果想讓她恢複健康,得進行全方位的義體改造,您是她的家屬,她的醫療賬戶餘額不足,所以需要您來補齊後續費用,否則我們的治療馬上就停止,同時您還必須支付在救援過程中使用的三十一發智能彈藥,以及受到火力射擊的浮空車鈑金費用......”
“什?她是黃金會員!”我驚慌失措,救助專家的話語令我如墜冰窟。
“黃金會員也一樣,沒有錢,我們就無法提供服務。”他們的聲音冷漠而無情,像一把銳利的刀子狠狠刺入我的心髒。
“不!不!不!你們不能這做!我會想辦法籌錢,請不要停止治療!”我顫抖著尖叫,跪在地上,雙手緊緊抱住醫生的腿。
但小組安全員將我像是路邊的野狗一樣狠狠地踢開,並拿著康陶的Q35指著捂著肚子的我,以防剛才那樣的“醫鬧”。
“您隻有十六個小時的時間用於充值,當賬戶上的數字歸零,我們建議由您來醫療站的門外體麵地接她離開。”說完這句話,助理EMT飛快地將母親再次抬上了浮空車車,呼嘯著前往附近的醫療站點。
我伸出手想要說話,卻發現自己再也控製不了咽喉,我發不出聲音。
看著浮空車的離開,我的手狠狠地錘在陽台的鋼板,可卻隻發出一陣無力的悶響,像是在嘲笑我的無能,如果不是因為我的生日!
如果不是因為我的生日......我靠在陽台,舉目隻有冰冷的鋼鐵叢林,看不見天空。
十六個小時,從哪弄來維持會員服務項目,更換全身義體的金額?
我最終以二十個點的折扣賣掉了美泉區我和母親居住的小公寓,那些錢都還沒在我手過夜,就劃進了創傷國際的會員卡中。
結果,醫療站來了個白金會員穿著荒阪製服的公司表子,她的創傷小組一把將我的母親從手術台上推下,去給那個公司表子做各種檢查,更可笑的是我一眼就看出她隻是被筆尖劃傷了手,推到手術台上的時候已經快要愈合了。
“嘿!我要投訴你們,我隻是剛剛在轉筆的時候不小心走了個神,看你們把我弄到哪兒來了?”這就是我最後聽見的,她在手術台上的憤怒。
我眼睜睜地看著我的母親錯過了最佳手術時間,咽下最後一口氣。
我給創傷國際的醫療賬戶中充值了幾十萬,最後遞到我手上的卻隻有一小罐粉末,他們說那就是我的母親!開什玩笑!
這就是我在夜之城撿垃圾的緣由,我曾是一個夜之城普通市民,但現在我失去了財產,失去了家人,由於失信失去了工作,還負上了他媽的該死的巨額債務。
夜之城的一切都比眼前的一坨坨垃圾還要狗屎!
......
我沒來得及像刀口舔血的傭兵們一樣,把自己的身體改造得虎背熊腰,因為我沒錢,流落到街頭之後,就像是從天堂直落地獄,現在誰都能在我頭上踩上幾腳。
還沒從垃圾場走出,就看見早已守候在路口的幫派成員肆意展示軍火,他們笑藏刀的麵容像是擇人而噬的凶獸。
“喲,廢物,今天你要是想平安地走出這個路口,得拿出你的誠意啊,哈哈哈哈哈!”
幫派佬們不屑地朝我吐了幾口唾沫,而我佝僂的身影更顯得他們高高在上。
他們聚集在一起,笑聲尖銳,他們穿著老式的舊美國軍服模仿我的動作,嘲笑我的不作聲,曾經聖多明戈的六街幫自詡愛國者保護著社區,而現在他們卻要搶走我卑微的收獲。
心中憤悶的火竄起,無處發泄,在我的身體肆意破壞,讓我想要嘔吐。
啊啊啊!我受不了了,為什我必須要經曆這些?
我很想反抗,可是這些幫派成員隻需要一拳,就能把我打趴到地再起不能,髒臭的靴子用力地踩在我的臉上左右扭動,我隻能看見電火花滋崩,他們甚至踩壞了我的義眼。
夜之城的垃圾佬就是如此,除此之外還得防備無處不在清道夫,聽說昨天的梅德斯基加油站又有流浪漢被清道夫割走了內髒,屍體被人像垃圾一樣丟棄在垃圾場。
遠處重型卡車的引擎聲轟隆作響,一批新鮮的電子廢品傾倒到這個巨大宏偉的垃圾山,正好從我的腦袋上麵傾瀉而下。
高高在上的公司員工可從來不管會不會有拾荒的流浪漢被垃圾埋在下麵而失去生命。
我扒拉開壓在身上的垃圾,嘴角流出被重物砸擊導致的血沫,捏緊拳頭想要怒吼。
可吼不出聲,指甲卻鑲嵌在掌心血流如注,而我渾然不覺。
夜之城的命不值錢,我聽說很多人根本不是因為義體故障,而是被生活逼瘋才成為賽博精神病,死於暴恐機動隊的槍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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