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眾人不似客套,邱誌言邊起身邊道,“其實匯州人比京城人更講究吃一道。我這不算什,隻是曾看過廚房的婆子做,學著依葫蘆畫瓢。”
“好個依葫蘆畫瓢。”昭武帝接著讚,“看似簡單,實則這醬料的用量分寸拿捏,差之毫厘便謬以千。邱大人做什都信手拈來,天生比旁人聰穎幾分。”
得了天子誇獎,邱誌言臉紅耳熱,心跳加速。
卻聽夜尋開口,“天生比旁人聰穎幾分,也非狀元。”
這話!
昭武帝找補,“他運氣不好。但凡不跟時雲起撞上,他就是一騎絕塵的狀元。”
夜尋挑眉,“時雲起是何人,有那厲害嗎?”
這是在質疑新皇當時欽點狀元的能力。
卓祺然嚇死了,鼻子冒汗。伴君如伴虎啊我的親師父親駙馬喂,您就不能少說兩句?
時安夏垂下頭,斂著笑意,聽夫君找皇上的茬。
原本夫君就對新皇整日縱容嬌慣他兒子有意見,更對那日差點露餡耿耿於懷。
雖然兒子勉強圓回來了,可新皇明顯在套兒子的話。夫君對此相當不滿。
昭武帝回應,“夜尋先生不入京不知時雲起的驚世才華。”
這是笑他粗野莽夫行在江湖,四海為家。
邱誌言忙表立場,“輸給表弟,我心服口服。”
額上全是汗。求求了,夜尋先生您省點力氣多吃點,那大的肘子堵不住你的嘴。
確實堵不住!夜尋目光微垂,“表弟?時雲起?”他抬眸間,眼底似閃過一絲恍然,“原來這位狀元才子,該是公主殿下的親兄?”
不待時安夏回應,他又淡淡道,“公主好福氣。”這話轉了個彎,終究是毫無痕跡地落在了誇讚公主上。
還沒完。夜尋眼尾微挑,又補了幾句,“皇上也好眼光。能得這般忠臣良將輔佐,可見福澤深厚。想來吾皇定會愈加勤政,才能不負天賜良才。”
卓祺然聞言鬆了口氣,連忙附和,“吾皇聖明,慧眼識珠。”
昭武帝被這突如其來的讚譽噎住,總覺得這話藏著什,卻又一時半會回不過味兒來。
身後侍立的小樹子倒是挺直了腰板,滿臉寫著“主子自然英明”的驕傲。
這場對話算不得針鋒相對,隻因素來寡言的夜尋今日破例多說了幾句,便顯得格外突兀。
席間燭火搖曳,在夜尋清臒蒼老的側臉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這不過是個性情乖張的老頭子!江湖術士而已。昭武帝想。
可方才某個瞬間,他分明捕捉到夜尋與時安夏之間若有似無的默契。哪怕兩人目光從未直接交匯,卻透著難以言說的熟稔。
如同隔空對弈的棋手,每一步都心照不宣。這一定是他的錯覺。昭武帝安心等著新醬料。
隻一息功夫,邱誌言便折返回來了。他身後跟著的婢女捧著托盤,為眾人換了新碟。
席間一時無話。眾人安靜用膳,倒顯出幾分難得的閑適。
待撤席時,但見那水晶肘子隻剩薄薄一層凝凍,老鴨湯的陳皮早已化盡,就連幾道家常小菜也都見了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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