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祐三年九月丁未(初四),秋分已過,寒露將近。
福寧殿內,趙煦望著例行入宮朝謝的趙夫婦漸漸遠去的背影,輕聲呢喃著:“四叔啊……這一世,你是熬了過來了!”
他的眼中閃現著殺機。
在他的上上輩子,元祐三年七月,荊王稅暴卒!
而且,根據後來的調查,他在暴卒的那天早上還在和妻子畫畫、評論著書法。
下午就忽然吐血,太醫趕到的時候,已是無力回天,當天傍晚就暴卒於鹹宜坊的親賢宅。
據說,他死的時候,極為痛苦。
眼珠子都快瞪了出來!
而在同月底,殿前司都指揮使、武康軍節度使燕達暴卒!
一個月之內,兩個在定策立儲時,出了大力,甚至可以說是扛著腦袋,把趙煦送上帝位的宗室親王、禁軍大將,都暴卒了。
而且死因不明不白,朝廷隻給了一個含糊不清的解釋一一暴卒!
“暴卒’二字,怎讓趙煦相信?
奈何,等趙煦後來親政的時候,一切物證、人證都已經灰飛煙滅。
他怎都查不出來!
所以,隻能自由心證,在心中判定一一殺趙郡、燕達者,太皇太後、趙顥也!!
但這一世,趙稅也好,燕達也罷,都還活蹦亂跳。
前者甚至在上個月,成功的讓新婚妻子王氏懷孕了。
至於後者?
燕達如今天天在三衙喝茶,偶爾甚至還會帶隊巡視諸軍軍營,考校禁軍將校武藝。
怎看都不像是已經“死掉’或者“身體不好,隨時會G’的人。
趙煦內心的殺意念頭,越發濃鬱……
這讓他的臉上陰霾著厚厚的寒霜,叫他身邊的人看著瑟瑟發抖,不敢吭聲。
直到殿外傳來了,今日輪值的闇門通事舍人張叔夜的聲音:“陛下,提舉京東運河使、保寧軍節度使馮公遞剖乞見!”
趙煦這才將心頭殺意消去,暗道:“過些時日,朕該去與朕親愛的皇嬸與堂兄好好談談了!”便與張叔夜道:“請馮公到崇政殿後的便殿,朕稍後就到!”
半個時辰後,沐浴完畢的趙煦,穿著嶄新的常服,在禦龍直的簇擁下,來到了崇政殿後麵的便殿。馮京已穿著公服,在此等候了。
“老臣恭迎陛下!”見著趙煦帶著人,從後殿的回廊出現,馮京當即上前行禮:“恭問陛下聖躬萬福!”
“朕萬福!”趙煦坐到禦榻上,微笑起來:“此地是便殿,本是議事之地,俗禮就都免了吧!”“來人啊!”
“給馮公賜座!賜茶!”
趙煦的態度和煦且親昵,完全沒有半點君王的架子。
反倒有幾分晚輩孺慕德高望重的長輩的味道。
這就讓馮京非常受用了!
當即就道:“陛下厚恩,老臣感激涕零!”
便坐到了一張被搬來的椅子上,端起奉來的茶水抿了一口,然後就看向趙煦。
便殿,是趙官家們專門為了與宰執大臣坐而論道設置的。
所以,便殿有著諸多的優勢。
其中之一,就是君臣雙方,不再是皇帝高高在上,臣子哪怕把脖子都抬酸了,可能都看不到皇帝的模樣在便殿中,君臣雖然依舊有著一定距離。
但這個距離並不算遠。
至少,要小於趙煦在現代的網絡上,看到過的那位大毛家的大帝和其部長們開會的時候的那張超長桌子所以,彼此都能直視對方,也都能觀察到對方的神態、模樣。
趙煦微笑著,也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後說道:“馮公今日入宮,可是有喜事?”
馮京聞言,拱手道:“聖明無過陛下!”
“老臣此番入宮,便是來向陛下道喜的!”
說著他就從袖子取出一封奏疏,呈遞在手上:“奏知陛下:自臣奉詔為京東運河使一事傳至京東諸州、大名府、徐州等地…各地父老、官員紛紛言:當今天子仁德,推恩於吾等,吾等當誓死相報!”“於是,諸州縣紛紛上書,願以本州、本縣之寬剩錢,助國修河,為君分憂!”
“今已匯得諸州縣願出寬剩錢,總額幾近四十萬貫!”
趙煦聽著頓時大喜,讚道:“朕得馮公,天下之幸,社稷之福也!”
又道:“難怪當年皇考曾言:馮京天下之材,社稷之臣也!”
“果如此!”
這一番話,聽得馮京是心花怒放,一張老臉都快笑得扭曲起來了。
但嘴上他還是很謙虛的:“老臣不過是做了些微末之事,實在不敢當陛下繆讚!”
然而,他那驕傲的語氣卻出賣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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