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入在河中，溫言再次感覺到周圍那些像是與他之間隔著壁障的水流，重新接觸到他的時候，他就知道，他已經不在現世了。

這的河水，明顯更加的渾濁，裹挾的泥沙更加沉重，麵所蘊含的暴烈氣息，也更加明顯。甚至他還能嗅到明顯的血腥味，那種帶著點鐵鏽味道，還有些腥鹹的惡心感，不用特意感受，都會主動往他口鼻鑽。

水中蘊含的躁動感非常明顯。

溫言可以感受的非常清楚，這就是曾經的黃河。

而不是他去壺口看到的那條河水都變清澈的黃河。

下一刻，他落在了河底，而此刻的河底，原本應該有一個小水府的位置，卻沒有水府。

這隻是水中氣韻盤旋交匯的點而已，可能以後可以被人借力開發出一個水府。

溫言看了看一旁的洛神，下一刻，他的耳邊便開始響起了其他的聲音。

號角低沉的嗚咽聲，伴隨著砰砰砰，恍如沉悶心跳的擂鼓聲，不斷地從上方傳遞下來。

河中的生靈，都變得躁動不安，河中的血腥氣也越來越重。

溫言看了一眼洛神，悄悄上浮，他控製著一絲水流，覆蓋在他的頭頂，他隻是露出一點點眼睛，看向岸邊。

岸邊站著很多人，看起來都有些灰頭土臉，更遠的地方，一處懸堤邊，一個一身紅袍的女人，被綁在木架子上，背對著河麵。

河岸上，還有人擺了木桌黃布，立了香案，燃了烈火。

一個穿著花胡哨，身上像是披了一條條破布的家夥，正站在那似是而非的法壇前，高聲頌唱著什。溫言大致看了看，看他們的穿著打扮，應該是末法時期的人，估摸著應該是在一百年前左右的那段時間他重新沉入水中，告訴了洛神，洛神點了點頭。

“上去看看吧。”

他們從遠一點的地方上岸，踏上岸的瞬間，洛神的腳步便微微一頓。

“這不是一個小故夢，是一個很大的故夢，我們要在這的時間，可能會更長一點，離開的辦法，也會受限。”

“沒事，正常路子出不去的話，我還知道一條小路，姐姐你想找什，就來看吧，不過，就這出去了，不害怕被注意到嗎？”

“隻要不動手，沒人會注意到。”

洛神語氣平靜且篤定。

洛神拿出那枚符召，身上的衣服，便自行分出來一些紅線，那些紅線兩兩相交，自行編織成紅繩，穿過了玉符，將玉符掛在了她的脖子上。

她手握玉符，輕輕一揮手，整個人的氣質，便被徹底隱藏。

明明看起來還是一樣，可給人的感覺就是，她沒什不一樣的，非常普通，普通到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怠。

隻要轉過頭，不去看她的時候，腦海中就會下意識地完全忽略掉她，就像是根本沒看到過一樣。“姐姐，這個我能學嗎？”

“能，回頭教你。”

溫言咧嘴一笑，跟著洛神踏上岸，走向正在進行儀式的地方。

尚未走到跟前，就聽到主持儀式的人，中氣十足，聲音穿透力極強的聲音。

“河伯不下雨了，我們都快活不下去了。

十幾年前，上村出了一個黃花大閨女，嫁給了河伯，保了咱們這十幾年的風調雨順。

現在該輪到咱們下河村了。

娃喲，你安心的嫁給河伯，好好侍候他老人家。

家你不用管，以後全村的人，一起給你爹媽養老送終。

咱們幾個村的活路，就全靠你了。”

被綁在木架子上的姑娘，麵色慘白，哭的滿臉花痕，整個人都一抽一抽的，嗓子似乎也都喊啞了，現在張了張嘴，也聽不到她在說什。

倒是溫言認出來了。

這姑娘跟以後的河神妻，除了長相一樣之外，基本沒一點相似的地方。

現在看起來還是柔柔弱弱，楚楚可憐，馬上就要被扔到河淹死了。

“愚昧的人真多，不下雨，求河伯有什用？

縱然不是末法時代，下雨的事情，也跟河伯沒有關係了。

你能認出來，那個人走的是什路數嗎？”

洛神指了指正在跳大神的那個家夥。

溫言仔細看了看，搖了搖頭。

“不用再看了，這家夥就是個騙子，比我這半吊子還要半吊子很多倍的騙子。

他根本不懂任何神異，他隻是裝模作樣，然後將那姑娘投入河中而已。”

說到這，溫言話音微微一頓，看了一眼洛神，補了兩句公道話。

“至於河伯娶妻，不知道什時候開始的，已經變成了一個代詞。

代表著類似事情的成語，跟河伯其實沒有什關係。

我之前專門查過了，無論是在東北，還是在南方。

有類似的事情，很多也都叫河伯娶妻。

河伯要是真這厲害，能跨越幾大水係娶妻。

那也不至於要用這種低級的方式來娶妻了。”

溫言之前察看各種資料的時候，就敏銳的發現了這點。

甚至於，黑盒在這件事上，都已經被信息汙染，黑盒說起來的時候，這些事情也是直接以“河神娶妻”來指代。

可是從什時候開始的，沒有一個定數。

至少能查到的，可能疑似的資料，最早是漢時。

但詳細鑽研了一下之後，也能很輕易地得出結論，這不是最早的時期。

按照教授的說法，最早的時候，可能是從人殉還在流行的時候，就已經有了類似的行為。

隻不過那時候，這種行為不叫河神娶妻，隻是一種祭祀行為。

考慮到水係在更早的時候，神秘感和威懾力更強，那時候對水中的生靈祭祀，以人祭這種最高規格的形式來，可信度更高一些。

隻不過，不知道什時候開始，不知不覺之間，此類行為，隨著人殉人祭被廢除之後，開始慢慢的，給套上了河神娶妻的名字。

知道的，可能會明白，這隻是對某一類行為的統稱。

但更多的是不知道的，包括現在很多影視，都把河神娶妻當成了字麵意思。

隨著一代代潛移默化，最終會變成什樣，溫言心也有數。

那就是這類事情的鍋，全部都扣在了河伯頭上。

歲月沉澱之後，塵埃落定，眾口鑠金，不是你也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