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文明講道理,懂禮貌有家教,有的時候,那是真的辦不成事,還會陷入無盡的扯皮。
這是當年溫言十幾歲的時候,跟著白事隊伍幹活的時候,學來的道理。
當年他跟著隊伍的總管,去給客戶提前選墓地,從來不隨便去不熟悉的村子接這種活。不是很熟悉的村落,就隻接送葬、三年之類的活。
因為不熟悉的話,弄不好就埋下禍根,弄出大問題。
這個熟悉包括對地形環境、人員構成、鄉鄉親的大致情況、當地村隊長村長之類的角色的熟悉。當時就有一次,選了個麵北朝南,前方視野開闊的墓穴,這是當時算出來最合適的。
但是親自來選穴的總管,就沒說這個是最合適的,隻說這屬於前麵順幾年,後麵就要壞菜的墓穴,扯了一大堆旁人聽不懂,也不可能記下來的術語來佐證。
實際上,是因為那座穴就在人家的小麥田旁邊。
而那小麥田是客戶同村親戚家的,他們家跟這個親戚家,早些年還有些矛盾。
親戚家的同輩老人家先去世的,那時候夜偷偷下葬,被火葬場的人當場抓住,傳聞就是這個客戶偷偷舉報的。
甭管是真是假,總管都不想賭。
幹白事的,二半夜被火葬場的人堵到了現場,也不是十次八次了,擺不平這種事,很難幹得下去。但要是有人跟客戶有什大恩怨,也知道你埋在哪,哪一天下葬,朝死鬧,這事就不是那好擺平的了。
本來就跟你有恩怨,你還埋在人家田地旁邊,這不是火上澆油啊。
所以那時候就扯了一大堆玄之又玄的理由,再擺出來另外一個選址,講明白利弊,讓主家自己選。後來果然就平平穩穩,無事發生。
同樣的,溫言也從清虛子那學來了道理,什鬼東西都能給你扯皮到用你能理解的科學原理解釋一遍。當年他深受其害,對清虛子這老道士的話深信不疑,堅定的不信什亂七八糟的東西,後來才無所畏懼地報了德城殯儀館。
所以,他現在逆練了清虛子的路子。
科學個屁,一點都不講,我就是恐嚇威脅,還能玩出來點真的。
完全不講道理,戳死了麵前這些人的迷信死穴,那是比直接動刀子的效果都好。
溫言腳踩著地上的布條騙子,一副張狂桀驁,看誰都是斜著眼的鬼樣子。
但這些愚昧村民,一臉虔誠跪在地上的,都有不少。
還有一些,經曆了最初的驚恐之後,便莫名地帶著點狂熱。
洛神在一旁看著這一幕,神情怔怔,而後眼中閃過一絲複雜。
很早的時候,她就聽人說過,隻求神沒有用的,得靠自己,靠一代代的人努力,他隻是承蒙了先輩鋪的路,恰好完成了最後一部分。
就像是一棵樹,有人種下,有人澆水,有人驅趕了偷果子的猴子,最後一個人摘到了果實。她沒想到,都經曆過末法了,競然還有這多人這樣。
她不是那種需要立廟封神,被人祭拜的神祇,自然是不喜歡看到平民愚味。
她更喜歡溫言對她的態度,親切點,自然點。
若是在外麵,她可能還會說點什,但這是故夢,她便不管了,一如之前一樣,隻是看著而已。她低下頭,看著那麵桌子背麵的文字、符號、紋路。
整體是陰文,紅底白字,陰刻進去,看起來古典而神秘,而且每一個字符,其實都是反字。也就是刻在印章上的反字。
但這桌板又不是印章,刻在桌板背麵,實際上,卻還是在正麵來看的。
也就是這個儀式,其實也是能用上這些文字、符號。
再結合一下擺出來的牌位,其實是應龍的牌位。
這個表麵上看起來亂七八糟,花架子都算不上的開壇儀法,其實就是借應龍的牌位,擋住來自黃河之中可能存在的窺視。
結合那些符文、神秘紋路、文字等等,洛神大概能看明白。
簡單說就是,不讓河伯知道的情況下,強行給河伯娶了小老婆。
這不是簡單的瞞著的意思,結合當下的環境,便是要在靈氣複蘇之後,讓這些人真的能有一絲河神妻的力量。
來自於河伯的力量。
這些文字和符號,太過古老,換個人,可能都不認識了。
他們要是用現在的文字,洛神還真不一定能全部認全,能明白現在的意思。
可惜,洛神就對這種比較古老的東西更熟悉一些。
她先仔細看了看,確認了之後,將桌子翻過來,伸出手觸摸著桌板的正麵,如同在觸摸那些文字,繼續細細感悟。
過去了這才不到半個小時,溫言腳下的布條騙子,已經出氣多進氣少的時候,遠處一大群村民喧鬧著趕來。
那些村民兩人一組,扛著扁擔,每一個扁擔上,都像是綁著豬一樣,綁著一個人。
他們腳步飛快,有些人臉上還帶著血跡,很顯然剛才去抓人的事情,不是太順利。
這就是這種集體辦大事的好處,從頭到尾,誰出了什力,誰出了主意,誰拿主意的,都別想瞞住。隻要有第二個人知道,這事就瞞不住。
那些人一路跑的飛快,生怕趕不上半個時辰的時限。
對付別人,他們可能沒實力,也未必敢,但抓這些人,那是真沒什難度。
這些人一路狂奔,快到溫言這的時候,才放緩了腳步,有些畏畏縮縮地,將抓來的人,放到人群前麵的空地上。
“來個人,說說這些都是什人。”
人群走出來個短頭發的年輕人,咽了咽口水,指著麵前的人道。
“就是這個人,說黃老三家的閨女,快該嫁人了,剛剛好,他給黃老三騙出來的。”
說著繼續指下一個。
“這個是神婆,就是她從上一次有人落水淹死之後,說河伯要娶親,不然沒法解決現在的事情。”“這個是鄉的,平時算命看字,給人看看風水,可惜不怎準。”
“這個是保長,就是他找來的那個大……那個騙子。”
年輕人說著,指了指倒在溫言腳下的布條騙子。
溫言拿出手機看了一眼。
“還有差不多不到兩刻鍾時間,現在,說吧,誰指使的。
交代清楚了,我也不為難你們。
不交代清楚,死了也會把你的靈魂抽出來,掛在岸邊。
讓你親眼看著接下來三年,一滴雨都不會有。”
溫言直接問那個所謂保長。
他剛才看的清楚,這個所謂的保長,應該就是被他手下衛隊,給扛過來的。
溫言盯著保長,周圍那些村民,也都盯著保長。
保長被綁了手腳,翻在地上,看著那些村民的眼神,忍不住一個哆嗦。
他平日耀武揚威也好,欺男霸女也罷,隻要不把人逼著活不下去了,其實都沒太大事情。但他要是敢把所有人都給逼著活不下去,這些人絕對敢把他活著撕碎生吞了,他全家都別想有一個活著的。
老實巴交好欺負的農民,和喪失人性的野獸,到底是哪個,就差現在這一哆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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