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著昊辰睡著之後，張嫣卻一點睡意也沒有，簡單洗漱了一下便坐在窗邊喝著上次進城賣的酒。

    來也好笑，自己都是釀酒賣的，卻還要到別處去買了酒來喝。

    鎮上並不同於城，這個時候大多都已經歇下了，便是僅有的兩家客棧也已經關了門，路上黑魆魆的一片，倒是印著上的星光更加璀璨。

    時間過得真快，不知不覺她在這鎮上已經待了三年之久了，昊辰也已經有三歲。

    三年前，她與老上稽粥定下約定，她為他針對漢軍的弱點製定練兵策略，而他也如約放她離開。

    一開始她也想過做些手腳，然而老上稽粥對於漢軍的了解遠超過了她的想象，且他對兵法也極為熟悉，一眼便看出了她的心思。

    如今匈奴敢這大張旗鼓與大漢對戰，倒多半是因為她。

    匈奴於半年前發動戰爭，如今已經占了大漢近十座邊城，眼見得就要逼近鎮，她偷來的安穩生活估計維持不了多久了。

    可她還能去哪？

    往南走就是長安城，往西或是往北就是匈奴與大漢的交戰區域，往東走

    ……去齊地？

    齊地有劉章在，若是讓劉章知道她的蹤跡……劉章是會幫她還是會幫劉恭？

    張嫣不確定答案，心下不由得輕歎一聲，這三年來她沒有一不擔驚受怕，一來隨時提防著老上稽粥會食言，二來又擔心劉恭會發現她在這。

    她若是一個人也就罷了，但身邊還帶著昊辰，她不想昊辰有一丁點的閃失，自然要心謹慎些。

    張嫣一時拿不定主意，更加沒有睡意，想著明一早酒坊還要開門，便收拾了桌上的酒菜，正打算歇下，卻聽到門口傳來輕微的聲響，接著門便被打開了。

    張嫣心下一驚，拿了特意準備好的木棒輕輕朝著門口走去，沒等她看清楚進來的人是誰，便聽到一個低沉的聲音道：“是我。”

    聽到這聲音，張嫣才舒了一口氣，將木棍靠在牆邊放好，一邊走出去一邊道：“怎這個時候過來了？”

    來的人是塔木諾，三年過去，他倒是沒什變化，隻是麵上多了幾分憔悴，想來是這段時間忙著作戰，也沒能休息好。

    “嗯，正好在附近，便想著過來看看你們。”塔木諾輕聲回答，自己走到水缸邊要舀了一瓢水喝，未了又問道，“昊辰可是睡下了？”

    “剛睡下沒多久。”張嫣上前將塔木諾背上的包裹拿下來放到桌上，輕歎一聲道，“早就了不用再給我們送東西來，這酒坊生意還不錯，足夠我們娘倆個過活了。”

    不用看那包裹張嫣便知道麵放著什，無外乎就是一些錢財吃食。

    塔木諾點了點頭，瞥了張嫣一眼，壓低了聲音道：“我給昊辰帶了些他愛吃的點心，還有你喜歡的蜜餞。”

    張嫣失笑：“你也就記得我喜歡吃蜜餞。”

    實則她並不喜歡吃蜜餞，隻是在懷著昊辰時喝了不少藥，每次都要用蜜餞解苦，這幾次之後，倒讓塔木諾誤會了，還一直記到現在。

    “塔木諾，匈奴與大漢的爭鬥，就不能到此為止？”張嫣沉默了許久，才有些沉重地問道。

    她在匈奴待了幾個月，倒是能夠理解為什匈奴總是想要打大漢的主意了，倒不僅僅是因為老上稽粥有野心，也是為了讓匈奴的百姓能安居樂業。

    匈奴的草原雖然遼闊，一年之內卻也隻有短短幾個月的繁榮，一到了幹旱季節，整個草原一片枯黃，時常有火、風沙之災，匈奴的百姓不得不頻繁遷移。

    而大漢占盡了好山好水，怎能不讓匈奴虎視眈眈？

    可如今匈奴已經占了大漢近十座邊城，也是該收手了。

    塔木諾神色微微一變，垂下眼道：“這件事情並不是我了就能做到的。”

    匈奴的單於是老上稽粥，他是個極有野心的人，他的目的可不單單隻是幾座城池這簡單的事情。再者，匈奴占了大漢的地盤，難不成劉恭就能咽下這口氣？

    匈奴與大漢之間的戰爭，勢必是要分出個勝負來的，不是大漢被匈奴吞並，就是匈奴被大漢趕回草原。

    張嫣默然，她自然知道這場戰爭不會這輕易就停下來。

    兩人半晌沒有話，最終還是張嫣先開口問道：“你何時走？”

    “一會就走，那邊脫不開身。”

    張嫣點了點頭，忽地輕笑一聲道：“昊辰前幾日還許久未見到你，頗為想你，若明他知道你來過了，必定會數落我沒把他叫醒。”

    道昊辰，塔木諾冷硬的臉上也不覺露出幾分笑意來，起身走到屋，看了昊辰好一會，出來便道：“那就不要跟他我來過。”

    “他看到你買來的點心還能不知道你來過？”張嫣沒好氣道。

    這孩子年紀雖然，腦子卻靈光得很，附近人人都道他是神童下凡，三歲便能抵得過七八歲的孩子懂事。

    “等戰事結束，我便有時間好好陪陪你們了。”塔木諾沉默片刻，忽然轉頭來看張嫣，滿臉的認真，一雙眸子滿是情意。

    張嫣心下一動，瞥見塔木諾的眼神，連忙將視線轉移開，沒敢正眼看他。

    不知道從什時候開始，她便明白了塔木諾的心意，隻是便如同葛老頭一樣，她心已經被另一個人占據了……

    盡管那人隻怕是早就忘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