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禦花園。
隋子華陪著秦子在散步。
秦子的臉色明顯不太好,神情中有掩蓋不住的疲憊。
“陛下,太後她還在養心殿等著。太後身體不好,還是不要讓她老人家久等吧?”
隋子華看著秦子的臉色,小心翼翼地問道。
葉擇安一案,將十門閥盡數牽扯進去,自然也包括了蕭家。
而蕭家是皇親國戚,蕭家家主蕭睿銘的親妹妹,是當今太後!
蕭睿銘是被李飛親自出手鎮壓,然後打入天牢的。
事發後,蕭太後動用各種手段想為自己的兄長求情,但都沒能成功。
到最後,蕭太後親自出麵,苦苦哀求秦子。
其實,這段時間求情到天子麵前的,又何止是蕭太後?
燕家和慶王府世代聯姻,同樣算是皇親國戚,哪怕關係沒蕭家這近,可燕家出事,慶王豈能坐視不管?
這幾天,天子的這位皇叔也是每天往宮跑。
此外,十門閥和皇室或多或少都沾親帶故,這些人脈關係一起動用起來,秦子這幾天過得可謂相當難受了。
這位天子自從登基後,每日都十分勤勉,少有縱情玩樂之時,這禦花園來的次數也屈指可數。而這幾天,秦子天天都往禦花園跑。
“那你就替朕勸勸母後,讓她早日回宮好好歇息。”
秦子對隋子華說道。
隋子華神情一黯:“陛下,臣妾已經勸過了,可母後的心病 ..陛下,臣妾恐怕勸不動。”秦子停下腳步,轉身看向隋子華,目光帶著審視:
“是勸不動,還是不想勸?”
隋子華噗通一聲直接跪下,一下子就哭得雨帶梨花:
“請陛下恕罪!”
秦子歎息一聲,將這個從太子時期就陪著自己一路走過來的妻子扶起。
隋子華的父親是世襲罔替的忠國公,隋家雖不是十門閥之一,但同樣和十門閥之一的東陽柳氏有聯姻。柳家出事後,早就求到了隋子華這。
但隋子華一直頂著家的壓力,始終沒有向秦子開口求過情。
直到現在,才終於忍不住將積壓在心中的情緒發泄出來。
“陛下· . .,當真沒有半點緩和的餘地嗎?”
隋子華哭著問道。
秦子歎息道:“這次被抓的那些武道大師,真人,按律即便犯了死罪,也不會立刻執行死刑,而是給他們戴罪立功的機會。蕭睿銘是頂級真人,同樣會有這個機會。接下來遠征西陸,朕會把他們派遣出去的。”
隋子華一臉擔憂:“可是,西征必然是靖安國公主導,以他的性情. . .”
她看著秦子的表情,沒有把話說完。
看來此事已是定局,不可能更改了。
“陛下,臣妾是後宮婦人,本不該幹涉朝政,隻是這次變故,真的盡在陛下的掌控中嗎?還是說.”
陛下也是被脅迫的?
最後這句大逆不道的話,隋子華沒有直接說出來,但意思已經表露無遺。
秦子和隋子華對視,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深深的擔憂,還有隱隱的恐懼!
他自嘲一笑:“子華,世人隻知十門閥,但其實你我都很清楚,在大藍朝,最大的門閥永遠隻有一家,就是皇室!”
隋子華悚然而驚,瞬間麵無血色。
這些天來,她心中最大的恐怖根本不是家族有可能被牽連,而是此事!
現在,秦子將此事直接挑破,讓隋子華的身體忍不住顫栗起來。
秦子握住她冰涼的手,柔聲道:
“不必擔心,若李飛真的有這個心,朕的皇位早就坐不穩了。”
天下第一的修為,有兩尊九品異獸為盟友,還有一個天下第四的「劍仙’相助。
這是一股比全盛時期的西極國更加強大的力量。
李飛若真想當皇帝,完全具備這種可能性!
秦子當初之所以會擔心,會心存疑慮;蕭家之所以會替他去試探李飛,並提醒他要慎重,怕的就是將來會有這一天。
但時也命也,以前的大藍朝不依靠李飛,根本走不到今天。
而走到了今天的大藍朝,也已經壓製不了乘勢而起的李飛。
李飛若隻是借勢證道,借助大藍朝的國運登上巔頂,秦子完全不必擔心。
因為一旦李飛要背叛大藍朝,他會立刻跌境!
但李飛前無古人的五證巔頂,和大藍朝的捆綁沒那深入,即便真的背叛大藍朝,受到的影響也不會那嚴重。
“這次事情開始之前,李飛開誠布公地和朕談過一次。”
秦子對隋子華說道。
他回想起兩個多月前的那場談話,就在禦書房,李飛和他相對而坐。
第一次,李飛沒有在他麵前稱臣,用一種完全平等的目光看著他:
“我的養父養母,他們明知道打仗會很危險,明明可以依靠我的權勢,帶上我的姐姐過上榮華富貴的生活,但大藍朝危難之時,他們依然義無反顧地支持我姐留在前線殺敵。因為他們深愛著這個國家。”“我在微末之時,遇到了我的師父郝毅。沒有他無私的幫助和教導,沒有他最後留給我的【煉物】神通種子,我不可能走到今天。”
“我的師父是一個心向天下百姓的人,是一個純粹的理想主義者,他希望這個國家能變得更好,為此甚至不惜賠上了自己的武道前程和生命!”
“我一路走來,各種修行資源,修煉秘籍都不曾缺過,靠的是先帝一路提拔。是先帝讓我修行無慮,前程無憂。最後更是為我凝聚神通,我能五證巔頂,沒有【靖安】神通絕對做不到。”
“先帝臨終前不惜損耗國運為我凝聚【靖安】神通,是為了讓我成為大藍朝的國柱。”
“我若造反,辜負了先帝的情義與信任,是不忠!”
“我若造反,聞人大元帥一定會和我分生死,左鈞統領,還有白焰軍、青霜軍,天藍鐵騎.. ...這些曾經和我一起並肩作戰,托付生死之人,都會和我刀劍相對。我殺他們,是不義!”
“一朝仗劍起,蒼生十年劫!我若造反,無論最終結果如何,天下必定再次陷入動亂,不知多少無辜百姓會受到牽連,若我的師尊還在世,一定不願看到這樣的場景。我的養父養母若是看到國家再次陷入動蕩,屍橫遍野,也不會感到開心。是為一一不仁!不孝!”
“我若要造反,哪怕最後成功了,也隻會變成一個不忠不義,不仁不孝的孤家寡人而已,陛下覺得我會選這條路嗎?”
秦子坐在李飛對麵,看著他的眼睛,搖了搖頭。
換成別人,若是能當皇帝,什喪心病狂的事都做得出來!
曆史上這樣的人從來不在少數。
但李飛不同。
他這一路走來的種種選擇,他所行的道,注定了他不會成為那樣的人。
對這一點,曾經的秦子或許會有疑慮,但如今站在新的高度,也算經曆過真正的風浪,他越來越能理解洪光帝留給他那封信上的內容。
“李飛所求,是快意此生!當了皇帝還怎快意?”
李飛笑道。
秦子也笑了。
是啊,皇帝看似是天底下最不受束縛的那個,但實際上也是天底下最被束縛的人。
一張龍椅,一座天下,困住了多少英雄豪傑的一生?
禦花園內,秦子對隋子華說道:
“你不必擔心靖安國公,隻要大藍朝不負他,他絕不會負大藍朝!”
隋子華逐漸平靜下來,還是忍不住問道:
“可是陛下,這一次.. .皇室的損失....”
葉擇安的主要目標是針對十門閥,但因此被牽連的何止十個家族?
忠國公和慶王這樣被牽連的皇親國戚還有很多。
蕭家,有忠國公的隋家,這些都可以算作是天子的鐵杆支持者!
所以李飛和葉擇安要削弱門閥,就不可避免地會削弱皇室的力量,會打擊到天子的“自己人’。單是中樞內閣就有三十多名閣官下獄,全國二十三個行省會有多少官員受到牽連?
這麵有一些人,在天子還是太子時就追隨對方了,已經從曾經的“太子黨羽’變成了“天子門生’。現在這些“天子門生’同樣被抓了!
無論怎看,這都有些要改朝換代的意思!
也難怪隋子華會為此而感到驚慌和恐懼。
秦子笑道:
“事情發動之前,李飛替葉擇安問了朕一個問題。”
“什問題?”
“葉擇安想要問朕,是將皇室也看作門閥?還是將整個天下都視為一家?”
“若朕的眼界隻能看到一家一姓的興衰,則皇室也隻是門閥。若朕的眼界能看到整個天下,則天下皆是朕的家園!”
秦子緊緊握著皇後的手,前所未有地意氣風發:
“大藍朝國力昌盛,則朕之家族昌盛。一家一姓的興衰,如何能動搖朕的根基?”
“子華,什都無法舍棄的人,注定了什都無法得到。欲成前所未有之壯舉,就要去做從未做過之事!”
”沒了門閥的掣肘,大藍朝的國力會繼續增強,會有一番前所未有的局麵!”
“接下來還會遠征西陸,真正做到一統天下,大藍朝會在朕的手上達到前所未有之高度!”“千百年後,無論屆時是怎樣一番局麵,朕的名字一定會被人銘記!”
隋子華呆呆地看著對方,她從對方身上看到了一種如同殉道者一般的快意與偏執。
這樣的偏執往往出現在那些容易走極端的人身上,比如郝毅,比如清虛、比如李飛、比如葉擇安。現在,秦子似乎也變成了這樣的人。
這樣的秦子讓隋子華感到陌生。
“或許.....這才是秦氏皇族骨子的秉性?”
隋子華忍不住這樣想道。
所以先帝會以身布局,不惜身死。
所以曾經的三皇子明知是“引狼入室’,也要為自己搏一線機會。
所以曾經的大皇子明知會替人擋禍,還是主動選擇成為西極國國主。
現在,輪到秦子了。
他也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臣妾願陛下能得願以償,君臨天下。”
隋子華朝秦子屈膝,深深行了一禮。
藍巡閣總部。
總閣位於內城,和內閣其餘幾閣的總部相鄰。
於鴻回總閣述職已經不是一兩次了,這是第一次他這緊張。
因為桑吉今天找到他,說靖安國公要見他!!
於鴻成為巡檢已經有兩年了,從未見過李飛。
別說是他,就算是閣內許多一級巡檢都未必見過自家閣主。
所以今天的單獨召見,讓於鴻既緊張,又期待。
於鴻獨自一人在屋內坐著,久久無法平靜。
不知過了多久,房門被打開,穿著金袍的李飛走了進來,手抱著一個木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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