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業終究還是沒有隻讓蘭天羅隻身出麵,掛斷電話後,便從試驗室停車場驅車離開。
董寧他們雖然還有問題沒問完,可也知道方子業目前在病房有些煩惱,也就隻能再等下次了。方子業趕到病區的時候,同病房的不少病友都站在了醫生辦公室門口圍觀。
蘭天羅與方子業的博士馮俊峰耐心解釋完後,3床的家屬還是忍不住憤憤:“你們總是會把自己摘得幹幹淨淨的?”
“反正就不是你們的錯,全是我們的錯,我老婆就不該來這做手術,來了就是錯了。對吧?”“你們的方教授呢?他去了哪?”
“又是這樣的手段嗎?避而不見?”
“上次是這樣,這次還是這樣?”
方子業在外麵本來打算去主任辦公室拿下自己的工作服,聞言轉身撥開了人群。
“方教授…”
“方教授………”
辦公室門口圍觀的家屬紛紛開口喊人。
方子業輕輕轉身道:“大家都散了吧,這也沒啥熱鬧好看的,發生的事情都是我們之前在術前就討論過的東西。”
“你們總說我在嚇人,其實不是嚇人,那就是既定存在的客觀事實。”
“手術隻是一種治療選擇,並不是治療救贖。”
“隻是選擇性的東西,都會分有效性和無效的可能性。”
“都散了吧!~”方子業的聲音和語氣都很平靜。
承認自己研發的手術可能不夠完美,本身就是自信的一種表現。
方子業不覺得自己對不起誰。
本來就是固定存在的認知不夠,如果國家衛生健康委員會覺得這樣的“認知不夠”存在巨大缺陷與風險,直接叫停自己的臨床研究,方子業也沒辦法。
沒有任何一種術式從一出現就是完美的,都是在慢慢發展圓潤的。
眾人也都散了開,並沒有說家屬的不對。
換位思考,如果治療無效的,手術無效的是他們的親人,他們也會覺得憤憤不平,找方子業要一個說法。
隻是可能他們的運氣好一些。
護士長黃曉薇則趕緊負責再次疏散圍觀的家屬以及將前來看熱鬧的其他家屬。
方子業走進了醫生辦公室的門,將其中一扇關上,另外一扇半掩。
進門後,方子業便坦然道:“這位老哥,你住院的時間應該不短,我周末一般都不來科室查房。因為我還有其他的事情。”
“我不是跑了,我能跑哪去?我也不是避而不見。”
家屬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他滿臉的表情揪扯:“方教授,為什偏偏就是我們倒黴呢?”“真的是隨機因素,沒有其他的變異因素在?”
方子業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問道:“大哥,你有話就直說吧,你想表達什?”
“誤診,手術意外?手術不夠專心?”中年講了內心的想法。
其實他對方子業一直以來都很有好感的,雖然住院過程難了點,可在手術前,他和他老婆每次看到其他病人在術後都慢慢康複起來後,就對未來充滿了期待。
他與老婆算是青梅竹馬了,不是特別純粹的青梅,十歲兩人就認識了,後來懵懵懂懂的,直到大學之後,才戀愛上。
方子業聞言,也不意外中年的猜測:“你心都有了定論,如果我說完全沒有這些情況,你會相信嗎?”
“我都說了,我可以把當時手術的視頻過程給你給你,你可以拿去給任何同行看…”
中年道:“方教授,您這話不是廢話嗎?要是其他人也能做這樣的手術,那這的病人能有這多?“住院排隊的隊列能有這長?”
“您應該心清楚,目前除了你一個人之外,沒有其他任何人可以對你的手術質量進行監督。”中年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您得慎獨、自檢自監。”
方子業說:“所以我說了你也還是不信,就非得要我說假話來安慰你的情緒嗎?撫慰你的不幸遭遇嗎?”
“憑什呢?”
中年的表情一閃,完全沒想到方子業會這講話。
方子業則是直接撕開了遮羞布,很正式地道:“我知道你和你夫人的感情很好。”
“所以不願意,也不希望承認目前已經既定的結果,你想要為這樣的結果找一個理由。”
“很幸運的是,你家庭條件好,也有錢,沒有耽誤治療。一直都在積極地求診求治。”
“所以,你們一直滿懷期待,如今沒有得到一個好的結果,你就想把責任推到別人身上,哪怕是栽贓一個理由,都得撫慰自己。”
“我說得對不對?”
“你就想證明,你自己沒有錯,錯的是我們。你盡力了,是我們犯了錯,我們做的不對,我們該死,我們沒有盡到自己的義務,我們在手術過程中犯錯了,我們誤診了……”
“這種無關的理由,可以把你心安理得地摘出去,讓你這個參與了做手術決定的決策者,依舊站在道德的製高點,繼續平和地過著自己的生活。”
“至於,我會不會因為亂說話,亂承認迎來什樣的後果,對其他患者,對其他未手術的患者帶來什樣的後果,你一點沒考慮!”
“你隻求自己心安,而且你覺得這是你應得的。”方子業坐下來,十指交叉,一字一句地把中年的“偽善’瘡疤給揭開。
他的痛苦和糾結是真實的,這做不了假。
如果他老婆的療效也很好,中年也不至於此,也會和其他人一樣,對方子業客客氣氣,熱情異常,甚至可能還會送點錦旗土特產什的。
可偏偏,其他人的療效都很好,就他老婆的手術無效,他不能接受這樣的後果。
中年聽了,表情和臉皮不斷顫抖,可嘴依舊很硬:“方教授,所以你從來都不會犯錯,這不可能是你的錯。”
“就是我們倒黴?”中年咬牙切齒。
方子業搖頭:“那要分怎看,如果從全知全能、最完美地角度來看,我現在的診斷和手術就可能是錯的。”
“可要從目前的診療水平來看,我給你夫人下的診斷和做的治療,就是最優解,也是目前所有認知和療效中最好的。”
“我與你們無仇無怨,我不會刻意針對你們,在給你夫人做手術的時候就不專心什的。”“我們組一周三天手術日,每個手術日都是安排了三台手術,這樣的節奏我們已經習慣了。”“或許在下午會存在精力不如上午那充沛的現象,可這並不會影響手術的療效和質量。”“在你們之前,也有很多患者是在下午才做手術……結果也很好。”
方子業又說:“當然,如果你想要我承認錯誤,或者說覺得我的技術水平不停,甚至覺得我是個庸醫,是在謀財害命的話。”
“你有去醫務科、去衛生健康委員會投訴、檢舉、舉報的權利,你甚至可以提出訴求,要求上級監管部門勒令我馬上停止開展這樣的手術術式,停止繼續害人。”
“都可以,這是你的自由,因為現實的情況就是,我給你夫人做了手術,沒有手術效果。”“而且,我也不能解釋這是為什。”
“而且也不怕告訴你,我們這個術式還處於臨床試驗階段,你隻要投訴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概率是會被直接叫停的!”方子業的聲音很真切。
“方教授,你這是在威脅我?”中年忽然這說。
方子業聽了,有些醉,這腦回路是不是太過於清奇了吧?
中年說:“方教授,你明明知道求診你的人很多,需要您來手術進行救贖的患者可以說數以萬計,其中不乏有身份、地位都格外不凡的。”
“所以你有恃無恐,甚至你有可能為了尋找自己作為掌控者的快感,偶爾搞出來一兩個無效的手術以玩樂,誰又知道呢……”
方子業聽了,總算是明白了這是怎回事。
合著你就是有罪猜測論,把電視劇、小說中的那些極端的人設就往我身上套了唄?
小說與電視劇麵的故事都是起於現實又超脫於現實,方子業不否認現實中有這樣的心理變態,享受高高在上,所有人都求他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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