鉞跟著那人在前往北院的一路上假設了無數種可能,卻在看見陳源的那一瞬間忘了所有假設。
剩下的,隻有那一句不由自主浮現的話。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短短數日,那個一心求死,深夜仍坐在夜風中喝酒的陳源此時卻已經形容枯槁連床也下不得了。
“陳。。。”
鉞瞪大了眼睛,一時有些難以置信,陳源十分吃力的勉強撐起上身,一張臉瘦的好似隻剩下兩頰突兀的顴骨,臉色青中帶著黑,分明就像是從墳墓爬出來的屍骸哪還像是個活人。
他必然是沒幾日可活了。
可他不僅活著還特意把她請了來。
“原本該由陳某親自去拜見姑娘,可是陳某這副模樣實在不便出門,隻得煩勞姑娘前來一敘了。”
陳源的聲音十分虛弱,隻見進氣不見出氣卻還在不停的咳嗽,聽他的咳嗽聲痛苦得很,可他的臉上卻隻有無動於衷的淡漠。
“陳老板客氣了,不過幾步路的距離。隻是陳老板身患重病,應當好生將養才是,有什話不妨日後再。”
“我這一個土都埋到嘴邊的人,哪還有什日後,不過趁著還能開口,有一筆生意想與姑娘談一談。”
“生意?”
鉞狐疑的望著陳源,實在想不出陳源與她究竟有什生意可談。
“我聽,北國禍起蕭牆,南境門戶大開,祁國大軍已經駐紮在了桑榆,而那位公子已經先行離開了?”
“陳老板身子雖然不便,消息卻還是這靈通。”
“姑娘既然不否認那就是承認了?”
“陳老板既然已經收到了消息又何必明知故問,若是陳老板以為可以趁他離開之際利用我做什手腳的話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姑娘可真是高看我了,我這樣一個人還能有什圖謀?即便給我無數金銀財寶甚至下至尊又能如何,還能帶進棺材去?”
“陳老板不愧是個生意人,生得一副舌燦蓮花的好口才,再加上陳老板重病之軀,不等陳老板開口便已軟了心腸,可陳老板卻忘了一件事。”
“哦?”
“若是當真無欲無求一心等死,又何必強撐著找我來談什生意?”
“,我自以為對姑娘已經高看三分,可到頭來卻還是低估了姑娘。”
“不敢,陳老板過獎了,若是陳老板沒有別的事那我就先行告辭了。”
“慢著,陳源隻想問一句,那人走了卻忍心留姑娘一人在此是否與祁國糧草有關?”
鉞心一驚,麵色裝作不動聲色的模樣,正欲起身的動作卻停下了。
難道是陸重光告訴了他?
可是陸重光曾親口過他連他自己的真實身份也不曾告訴陳源,卻把如此機密告訴了陳源,莫非陸重光也如韓奕一般包藏禍心?
“姑娘不必多心,重光什也沒有告訴我。”
“不是陸老板,難道還有別人知道這件事?”
“姑娘請放心,陳源所知之事一應都是陳源自己的推測,絕無他人泄漏半分。”
“推測?陳老板重病臥床卻還不忘耳聽八方,僅憑隻言片語就能得出如此推論實在叫鉞佩服得很。”
“姑娘不肯信那也是常理,隻想提醒姑娘兩件事。其一,陳源本就是靠水吃水的生意人,對這淮河的秘密又豈有不知道的道理。其二,姑娘莫非忘了,陳某祖籍泉州,雖已多年不曾回去,可泉州有些什,陳某卻還不曾忘卻。”
“原來如此。他陳老板是個真正的生意人,這句話果然沒錯。”
“那是自然,陳源既然是個生意人,最關心如何用最少的錢賺到更多的錢,而時間的價值有時候甚至遠遠超過真正的金錢。”
“怪不得陳老板白手起家,卻能在這短的時間內賺下比當初的陳氏還要大上數倍的家業。想來當初即便沒有刑的幫助,陳老板要達到今日的成就也並非難事。”
“話雖如此,可陳某最缺的恰恰是最珍貴的時間,而那位公子的幫助又恰好能讓我節約許多時間。所以當初重光接受的時候,我並沒有阻止,即便我知道他的幫助也許會讓我付出更大的代價。”
“我相信刑當初幫助陸老板的時候,並沒有想過要他償還。”
“這才是令我驚訝的地方,他對重光的幫助與他索取的回報實在有些不對等。”
“他隻是在做他認為應該做的事情,至於回報。。。我相信他並不在意。”
“一個沒有野心不計回報的人卻成了北國的君上,這可實在是有趣得很。”
“無心插柳柳成蔭,有心栽花花不開,也許正因為他是那樣的人才能最終拿下了整個北國。”
“隻可惜同樣的理由,在祁國恐怕是行不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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