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須村眾人正在重新鋪茅草。
陳大發坐在樹底下,指揮蕭李素寶和雪衣如何放置茅草。
周周拿著豬小白新編的麻繩練習蝴蝶結。
豬小白在為陳大發編草鞋,本來陳大發是拒絕的,但架不住它的熱情,便不再去管。
光腳才接地氣,隔著一層事物,或多或少會影響他對外界的感受。
最重要的是,光腳不怕穿鞋的。
“這根,這根,那根......都放在左邊,那一堆放在中間。”
“短的距離長的一尺四寸,直的偏左三寸,手上那根在左上方兩尺......”
雪衣自告奮勇爬上屋頂,聽著陳大發指揮,一點點擺放整齊。
陳大發不斷指點,而蕭李素寶把茅草遞給雪衣,擺放回原來位置。
他記得每一根茅草的位置,除了有幾根沒找到以外,其他全部擺好,隻是位置有些許出入,不過大差不差。
如果他來擺放是可以消除掉誤差的,隻是沒必要。
他想維持原狀,即便是一根茅草的位置。陳大發在過去那些夜晚,整宿沒睡,無聊時候便盯著屋頂觀察。
豬小白的學習能力很強,特別是編織方麵。它比周周更快學會打蝴蝶結。
當雪衣鋪好屋頂茅草時,豬小白把草鞋也編好了,比陳大發的腳型稍微大上那一點。
周周說:“小白認為鞋子大一點,不勒腳,而且隨著腳慢慢變大,會越來越合腳。”
即便草鞋穿不了那長時間,豬小白還是把這點考慮進去了。
草鞋擺放在陳大發麵前,他拒絕了。
鞋麵有一個蝴蝶結。
那天,茅屋為黏風所破,今日恢複原樣。
蕭李素寶他們甚是開心。陳大發也想扯動嘴角,沒成功。
一個影子忽高忽低,在土壟上慢慢變大,慢慢靠近。
由於公牛哀身形高大,導致後麵還跟著一個人也看不出來。
公牛哀還牽著一個人。
他一瘸一拐,來到虎須村。
站在公牛哀身邊那個人,脖子掛著一條繩子,是馬作足。
馬嘴在上,為大;馬足在下,為小。故馬善鳴是大哥,馬作足是弟弟。
“好久不見。”周周與馬作足打招呼。
馬作足和馬善鳴兩兄弟原本也住在虎須村,隻是不知從什時候起被公牛哀叫走,便再也沒見過他們。
直到今日。
周周是個老實人,看到舊時鄰居,依然熱情招呼一聲。
馬作足動作僵硬地抬了下手,以示回應,手不過臍。
公牛哀由懷掏出一塊紅布,布料不大。
紅布稍顯淩亂,但折痕尚可看出。雖說是紅布,但顏色已變得暗淡,甚至有些黴味,布麵微微泛白。
這本應是蓋在李桃頭上的一塊紅布。
公牛哀喚過雪衣接了紅布,說道:“新娘子隨時梳好頭發,等待接親。但不可將發髻梳起太高,避免紅布蓋不住臉麵,壞了禮數。”
“一切從簡,入鄉隨俗,頭蓋紅布即可,無需其他。為表尊重,特囑送馬一匹......圈圈......叉叉......”公牛哀拿著一張紙照讀。
陳大發等人聽著公牛哀聲音越來越小,以及圈圈叉叉,均是不解。
然而沒人出聲。
這張紙是前兩天魯春秋寫給公牛哀,讓他照本宣科,但有些字寫了一兩筆便寫不出來,於是畫個叉或圈表示忽略掉。
魯春秋甚至還帶著公牛哀讀了幾遍。
可公牛哀哪記得住這多,隻管照著讀。
公牛哀似乎也明白了過來,但知錯不改,反正也不會改。
不會是因為不懂,並非不肯。公牛哀繼續往下照讀。
“大喜當日,家屬均可陪同,略備......”
蕭李素寶雙手互握貼在肚臍處,沒有繼續關注後麵的話。她看著雪衣手中那塊紅布,兩隻桃花眼有淚水滲出,堆積在眼角。
公牛哀宣完話走了,馬作足留了下來。
吧嗒~
一滴淚水掉落在她虎口處,濺起幾朵淚花,順著她皮膚細密的紋理流去,觸感微涼。
蕭李素寶用手背擦了擦鼻子,對雪衣說:“雪衣......給我吧。”
她說話聲音很輕,語氣不帶哀傷。可是除了陳大發以外,其他人都聽出了無奈接受的意味。
馬作足脖子的繩子,已經被周周解下丟在地上。他走了過來,直接開口:“素寶,拚一把!”
馬作足不提自己那些消失後的日子經曆了什,一回到虎須村,看到蕭李素寶的第一句話,便是勸她拚一把。
他以前還在虎須村的時候,去飛來湖打水,都是他背上兩個水桶獨自打水。
雪衣和蕭李素寶是女的,氣力弱小;周周行動不便;豬小白和金剛鑽更別提。因此都是馬作足扛起這個事情。
今日他願意再次扛起一些責任。
於是馬作足開口便是拚一把,講一個義字。
“我們打不過。”周周接話。
“打不過又如何?我情願死。”雪衣跟著周周的話尾說道。她沒有反駁周周,隻是表示決心。
蕭李素寶雙手緊緊捏住泛白的紅布,指節發白。她再次出聲:“罷了,我......”
蕭李素寶感覺喉嚨堵了東西,話說不出口,但話意明顯,她已經接受事實且不願他們受到傷害。
雪衣卻不甘心:“陳大發你說句......”
嗤~
某些東西掉落在陳大發枯黃的頭發上,冒起淡淡白煙。
陳大發毫無察覺,雪衣卻大叫:“陳大發你頭發......”
陳大發抬起手乍一碰到那東西,又迅速放下。他看著手指被腐蝕的皮膚,死魚眼沒有一絲變化。
他甚至用手揉了一下,甩幹,沒有聞。
腐蝕的情況,不嚴重。
那東西掉落在他頭發之前,完全沒有被發現,所有人都沒察覺,包括陳大發。
如果陳大發察覺的話,以他的速度輕鬆躲開是沒問題的。
陳大發抬頭看向天空。
心清楚這是警告。
因為他和雪衣說過一句“確定嗎?”的話。
陳大發腦海中也想起魯春秋說的“別插手”。
陳大發沉默,虎須村眾人看著他,等待他的沉默。
蕭李素寶臉上淚水已經幹了,臉龐黏黏的。
雪衣也不說話,站在蕭李素寶身邊。馬作足一隻手從周周腋下搭在他的肩膀,讓周周有個支撐,減輕石頭的下墜之力。
陳大發低頭平視,沒人從他的死魚眼看出他內心想法。不過陳大發也開口把魯春秋和他說的內容複述一遍,包括給了一份烤乳豬的配料表,一字不差。
眾人聽完,沉默。
陳大發等待他們的沉默。
“我要去神仙窩。”陳大發打斷他們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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