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牛哀拿了魯春秋給的那一遝紙，往西南方走了半個時辰，遇見一團白霧。

    他撥開白霧，拍拍屁股大踏步走了進去，身後迷霧重新匯聚。他轉身看了一眼，卻毫無阻礙，泥沙上還有他留下的腳印，片刻後消失了。

    公牛哀彎腰上到一座石橋。石橋不長，隻有兩個橋孔，橋麵總共不過鋪著十四塊青石板，緩步過橋，進入一片小樹林。

    從林中出來以後，又出現一座年久失修的水榭，臨水而建，爬滿藤蔓與苔蘚。

    水來自不遠處的小瀑布。

    公牛哀在水榭中稍作歇息，空氣中飄散著水霧，臉上頗感涼爽。水榭對麵有幾人隱在亂石草木中，拱手作揖，與公牛哀打招呼，沒有作聲。

    那幾人動作僵硬，雖說作揖，但眼神呆滯，沒有恭敬之情，甚至沒有表情。

    他們有的打扮像樵夫和漁夫，有的像商人，還有像書生；身上布料略為粗糙。

    公牛哀沒有理會，這些人沒“人性”，徒具人形罷了。

    他行到瀑布底下裝了一壺水，繼續趕路；公牛哀沿著凸出的山路，一路盤旋而上，腳下的路用木板鋪就，踩上去咯吱咯吱作響。

    多少年沒來了？公牛哀也不太記得。

    氣喘籲籲的公牛哀終於上到山頂，山不高，但路難走。山頂建有幾座青磚瓦屋，屋前屋後栽滿矮樹，隻不過大多半死不活，稍顯枯萎。

    蚊蠅飛蟲倒是挺多，樹枝與瓦屋都布滿蛛網。飛蟲個個肥壯，比一般的蟲子體型更大，飛的也更快。

    公牛哀揮手趕跑眼前亂飛的蚊蟲，有些漏掉的，撞得他頭臉生疼。

    推開木門，一股黴味衝臉而來，公牛哀一陣咳嗽，用手在鼻前亂擺幾下，試圖撥開腐爛的味道。

    他抬眼看到院子立著一麵照壁。

    壁上掛有一副畫，年份看不出，材質也難以分辨，畫上顏料早已風化，黴點倒是不少。

    不管什畫，如此掛於照壁，都得腐爛、掉渣。但此畫依然完整，既沒蟲洞，也無破損，除了畫中內容難以認清，僅此而已。

    另外，畫下麵有一個瓷碗。

    瓷碗比魯春秋平時用的都好，起碼材質更佳。

    不過公牛哀不理會地上的瓷碗，趨身走近照壁。他還是能認出畫中內容的。

    隻有幾樣簡單事物，一座小山，山腳有枯樹一棵，樹的旁邊一條幹涸小溪，溪中露出幾塊石頭。

    樹枝有蛛網，網邊破了幾絲，網中有一隻蜘蛛。如果沒見過此畫的人，估計認為那蜘蛛是黴點。

    對公牛哀來說，他了解這幅畫每一個位置，都畫著什。魯春秋很多年前帶他來過一次，當時還沒有出現發黴的情況。

    公牛哀喚了一聲：“畢可宜！”

    舊畫無風自動，黴點隱退，顏料像是新抹上去一般，逐漸清晰。畫中小溪自有流水出現，漫過石頭，溢出溪邊，慢慢流向枯樹。

    枯樹得了溪水滋潤，開始抽出嫩芽，樹葉漸次變綠，如果挨更近些還能瞧出葉片脈絡。

    網中的蜘蛛動了起來，爬向網邊，想要補好蛛網。

    溪水慢慢滴落，地上瓷碗剛好接住畫中滴下的水。水珠不斷落下，一點一滴，積累至碗沿，不多不少恰好一碗，即使繼續有溪水滴落也不溢出。

    公牛哀再喚一聲：“開門！”

    語氣帶有慍怒！

    一個女人從照壁側麵走出，她叫畢可宜。

    畫中蜘蛛消失！

    畢可宜見過公牛哀，隻是未曾想到是他來而已。過去那些年，但凡有人來此，都是魯春秋。

    公牛哀探手入懷，拿出一遝兩指厚的紙；畢可宜不說話，伸手接過。

    兩人過了照壁，來到屋內。屋還有一道石門，畢可宜單手拉開，公牛哀站在畢可宜背後，看著門外景象。

    他嘴角微翹，繼而嘴唇張開，臉上眉目舒張，哈哈一笑，“畢可宜，辛苦了！”

    六點山，竹園。

    魯春秋與陳大發回到了竹園。本來陳大發要直接回虎須村曬葉子，可魯春秋提議再去竹園坐一坐；他也想和魯春秋再了解一下是非關，於是便答應了。

    陳大發把葉子放在竹園外，腰間纏著黑鞭，至於葉子不用再捆著，攤開晾一晾，幹的更快。

    兩人對麵而坐，還是東西相對，不分主次。

    從剛才他得知妖荒除了竹園、虎須村、飛來湖以外，還有其他地方，便覺得在哪已經無所謂。

    這些地方魯春秋想讓他，或者蕭李素寶他們見到，隨手就能操控。

    而身處其中的人，都毫無察覺，陳大發也沒有例外，所以他幹脆接受魯春秋的建議。

    他目前對是非關了解不多，在某一天他要闖關，不能掉以輕心，即便他能出去，但將來要去神仙窩的，不能再因此受傷。

    “是非關，其實是一個封印！”魯春秋漫不經心翻著書本。

    翻書的聲音不斷，陳大發也沒有著急催魯春秋，讓他做盡姿態即可。

    魯春秋出聲：“當年天極大陸極為混亂，後來出現一個人，統一整個天下，建立第一個皇朝，天子姓夏。建立天極皇朝，再分封數量眾多的諸侯國......”

    公牛哀站在屋內，放眼看去，門外竟是一處斷崖，往下極深。青石瓦屋所在的山頭，並不高，與門外的斷崖落差，完全是兩番天地。

    青石瓦屋，門外斷崖。

    斷崖下麵沒有雲霧繚繞、風聲大作，也沒有草木亂石，隻有平坦的地麵，地麵極其寬廣，布滿黑點，密密麻麻。

    如果公牛哀沒有站在門往下看，視線根本容納不下這些黑點，無邊無際。

    斷崖下麵的黑點橫平豎直，排列相當整齊，隻是呼吸紊亂。

    全是人，黑點是人頭，活的！

    這些人手拿樹枝、犄角、木棍、棒骨等等，不一而足，大部分是赤手的、空拳的，甚少見到鐵器等金屬類東西。

    與手上東西亂七八糟不同的是，他們全部眼神呆滯，眼睛瞪的極大，甚至有吐舌的、搖頭的，還有手腳亂顫的。

    這些隻是沒有“人性”的妖，雖說已經化成人形但“人性”尚未形成。

    之前魯春秋曾經和陳大發說過，天真法陣壓製妖荒一切事物化為人形，倒是不假。

    隻不過現在看來，魯春秋比天真道人更技高一籌？

    在天極大陸被統一以來，尚未出現過如此大規模沒有“人性”的妖，魯春秋在妖荒暗中到底培養了多少，可能連他自己都不一定清楚。

    知道數量之人，畢可宜。

    她撫摸著公牛哀交給他的紙張，眼神狠辣。

    竹園小閣樓。

    陳大發在小閣樓二層中廳，靜靜聽著魯春秋的話，了解到更多信息。

    天極大陸被一統以後，夏天子分封眾多諸侯國，後麵逐漸各自吞並，慢慢形成現在六大諸侯國，而妖荒屬於其中之一。

    夏天子怕天下再出戰亂，唯有作九鼎之器以鎮天下之國。

    每個諸侯國均有天子之鼎，天下總共九鼎，分布天極大陸九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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