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少年宮三樓,圍棋訓練班。
空曠的大廳,擺著十六張方桌,每張桌上都坐著兩個屏氣凝神、全神貫注的棋手。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圍棋考段賽,所有棋手都需要在七場對弈中贏下五場,才能向上晉升一段。
謝易右手放在棋盒中,麵前是黑白錯落的棋盤,輪到他落子了,可他卻盯著窗外發呆。
窗外是一汪人工湖,天空如水洗一般幹淨,午後柔和的陽光正打在湖麵上,水中翻湧起金色的魚。窗戶大開,一道微風吹進來,夾著幾分炎熱的暑意。
這是一個絕好的下午,這是高中時代的最後一個假日,最後一個下午。
“咳咳。”
謝易聞聲轉頭,看向發出聲音的對手。對手是一位青春活潑的少女,粉色的頭箍,一身素白的連衣裙,此時她輕皺眉頭,小聲說了一句:“快下。”
“不想下了。”謝易一句話引得少女眉頭皺得更深。
“不想下可以認輸。”少女幹脆地說。
“夏天來了。”謝易搖頭,“一想到這種時候我還在考段打比賽,我就覺得很悲哀。”
“你學棋不就是為了考段?悲哀什?”少女滿頭黑線,懟了一句。
“今天天氣很好,應該出去玩。我的生命浪費在太多‘有意義’的事情上了,這讓我的人生沒有了意義。”
“哼。”少女冷笑起來,“你多大?”
“你多大?你先說。”謝易反問。
“高一,怎了?”少女挑釁似的抬起下巴,“看你也像個高中生,搞的盤外招怎這老土?”
“我小學就不玩這招了,想贏就堂堂正正下棋,別想精神幹擾我!”
謝易輕笑一聲,右手終於從棋盒中拿出一枚白子,食指在下,中指在上,點頭說:“我高三,你還小,學長的心情你不懂。”
“啪!”謝易重重落下一子,棋盤上的黑白棋子俱是一震,稍稍偏離了本來的位置。
白子落在盤麵正中央,一條彎彎曲曲的“黑蛇”腹部。圍棋術語上,管連成很長一條線的棋子,叫“大龍”。
如果把棋子看成軍隊,“大龍”,就是兵力最多,聲勢最大的軍隊。
“不浪費時間了,來吧,屠龍。”謝易微笑看向少女,少女臉色微變,低頭研究起棋局。
五分鍾後,謝易舉手示意,裁判走到桌旁,高聲宣布:“謝易,中盤屠龍,勝。”
少女可愛的腦袋耷拉下來,謝易起身,麵向窗外的大好陽光伸了伸懶腰。
“你很會殺棋。”少女忽然開口。
“你有沒有覺得,還是殺棋有意思?”謝易歎口氣,“我考一段的時候,七戰全勝,成績是我們班的第一名。結果回去老師把我痛罵一頓,說我贏得很難看。我當時很委屈,我七場都把人家大龍殺了,全是大勝,一群小學生在我對麵嘩嘩地哭,這還贏得難看?”
少女晦暗的臉重新明媚起來,她笑得很好看,明顯知道謝易要講什。
“我老師就說,謝易,殺棋是最低級的贏棋方式,新手才喜歡殺棋,高手根本不用!你現在能贏,以後碰到的都是高手,你還能殺人家大龍?邊角不爭,收官粗心,我平時都怎教你的?”
“後來我就不殺人家大龍了。今天考五段,作為一個業餘棋手,也考到頭了。但是又有什意思呢?”
“就跟高考是一樣的。”謝易衝少女擠擠眼睛,聊表無奈之情,瀟灑走向下一桌棋局。不知怎的,今天他心頭有一股無名火,突突往外跳,想要焚燒這個世界。
第二局。
“謝易,中盤屠龍,勝!”
第三局。
“謝易,中盤屠龍,勝!”
……
時間流逝,明媚的豔陽逐漸變為暖紅的夕陽,透過窗照進來,在棋盤上留下血一般的刻痕。
棋室內氣氛也愈發凝重,大多人都快下完了七場比賽,沒有希望的早早掩麵離場,留下來的人或四勝一負,或四勝二負,即將麵對達成五勝條件的關鍵戰。
一位死神遊走在棋桌之間:他鐮刀無情,到處收割對手的生命;他氣息恐怖,渾身繚繞末日的黑霧。
死神手段有如雷霆,殺人必出刀,刀出必見血,六場大勝,全是中盤屠龍!
傳說,第六場的對手向死神哀求,“你已經五勝了,可以升段了,放放水好嗎”,結果死神依舊揮舞鐮刀,屠滅了他的大龍。
死神毫無憐憫,No Mercy!
觸摸到升段門檻的棋手們無不瑟瑟發抖,祈禱死神不要來,不要來自己這桌,不要做自己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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