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座朝霞山主山區域,吾周與海拉都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氣息。
他們的本體,至今還在木釋天的挾持下,鎮壓苦海之眼,這讓他們如何能忘懷?
“怎嚐試?”海拉質疑。
吾周不語,隻是抬頭看向已然結出了虛幻道果的菩提樹。
這株菩提,是季驚秋【火宅佛獄觀想圖】的大成象征,本該見證苦海降世而始得圓滿,卻因為季驚秋上次開道天下,自斬無量光贈予世人與幽海,而提前結出了虛幻之果。
順著他的目光,海拉轉瞬間就明白了吾周的意思。
某種意義上,季驚秋就是驗證是否為苦海的標尺。
這是世尊一脈的法門決定的,木釋天昔年“時不待他”,隻能放棄了原本的通天大道,卻另辟蹊徑,走上了一條特殊的道路。
他以自身鎮壓苦海,也讓他們這一脈成為最後的保險,一旦苦海降世,世尊一脈的傳承者就會真正得到圓滿。
所以才有“世尊一脈,末劫稱尊”的說法。
所以,這是否真是苦海,他們隻需要觀察季驚秋的狀態即可。
若真有苦海,季驚秋不僅會越來越強,這株菩提結出的虛幻道果,也會得到補全。
海拉眸光冷冽,朝歌布局於此,是否也是因為察覺到了季驚秋這一脈的異常?
這家夥到底想做什?
“你應該清楚,如果季驚秋在這出事,木釋天不會放過你我的本體。”
海拉冷冷看向吾周,警告他不要坐視。
吾周平靜道:“我以為,你會更關注苦海的存在,而不是季驚秋的生死。”
海拉語氣不好道:“就算真是苦海,又與你我何幹?可季驚秋卻是真切關聯到你我的本體!”吾周意味深長看了海拉一眼,沒有多說什。
這段時間的相處,他自能看出海拉這具分神的不對勁,人性明顯壓過了粹然神性,而不是單純的“演戲”。
不知道是海拉本體故意而為,還是木釋天等人的布局。
又或是,太一與姬天行設下的局?
想到後二者,吾周眼底就明顯陰翳下來。
“太一應該也來了。”吾周忽然道。
海拉皺眉:“你不該直呼他的名諱,他已經具備了超脫者的某些特質。”
吾周指了指上方,道:“隔著這株菩提樹還有上麵那重苦海倒影,太一要還能聽到,他就不是具備某些特質,而是真正邁過這一步了。”
海拉冷哼一聲。
吾周自語道:“他一直都對苦海感興趣,隻是難以接觸。”
“他不是對苦海感興趣。”海拉冷冷道,“他是對赫東煌和木釋天達到的“彼岸’感興趣。”“怎,你還沒猜到他為什會和姬天行合作嗎?”
常理而言,坐忘對應八境。
而九境超脫對應的心靈境界、道境,名為【大自在】,意在超越了道之極盡,達到了大道之上,再無拘束。
但木釋天與赫東煌卻將自身證得的心靈境界,命名為“彼岸”。
兩人所走道路不同,方向不同,卻是不分高低,皆為“彼岸”。
太一一直覺得,這兩人能在數百年間就踏入真聖領域,甚至觸碰到超脫門檻,全因這重名為“彼岸”的特殊心境。
所以他一直在試圖觸及,隻是唯二證得了這一步的,是赫東煌與木釋天。
在海拉看來,距離這二人最近的姬天行,必然是以這一重境界為底牌,和太一達成了共識,讓其助自己奪取吾周的神座。
在太一眼中,這大概隻是一場……
實驗。
吾周沉默片刻,道:“你被鎮壓後,太一曾偶然提及過,木釋天與赫東煌之所以能證得“彼岸’,或許就與苦海有關。”
海拉並不意外,因為同樣的猜測她也有。
隻是未經證實,沒有一點證據,就隻是猜測。
其實從木釋天留下的許多經義典籍中,都有類似的“痕跡”。
比如在世尊一脈中,所謂的“禪”,從此岸世界到往彼岸世界的重要途徑。
“苦海之眼,太一惹不起,但這,目前暫時隻有苦海的氣息。他若從朝歌那察覺到,定然不會放過。”
“你就想說這個?”海拉嗤笑道,“你當各家的真聖都是吃幹飯的嗎?這次聚攏的強者可不少,太一再變態,也不敢公然冒頭,更別提還有朝歌在。”
“希望吧。”吾周輕語,注意力重回季驚秋身上。
與海拉不同,他更關注這出現的苦海氣息。
難道這就是朝歌不得不強行突破的源頭?
海拉與吾周間的對話,原本瞞不過季驚秋的感知,但他現在卻陷入了一種奇妙的境地,難以自拔。濃烈到極致的道韻,結合光陰碎片,讓他看到了許多發生過的奇景碎片。
就如一場神遊,神遊的卻不是天地,而是過去未來。
在其中,他目睹了此界滅世前的畫麵,真聖開路,萬族爭渡,卻都難逃最後的染血畫麵,什無數年不出的奇才、天命之子,在這場災難中,什都沒剩下,哪怕是天尊道祖,也難保自身。
強如諸聖隕落前的不甘怒吼,凡靈中孩童掛著淚水的稚嫩麵龐……都在驚鴻一瞥中掠過。
“這才是一界之滅……”他自語,重複著,“這才是真正的一界之滅。”
遠比他在蒼青一脈中觀測到的一界之滅更真實,也更具象化。
一界之滅,最觸動人心的不是大道崩殂,法界湮滅,而是萬靈的爭渡和求活。
“這就是朝歌想讓我看到的?”
季驚秋還在前進,內心情緒歸於平靜,他撥動了因果線,冥冥中仿佛有清脆的聲響,嚐試幹涉這些看到的畫麵。
但他的嚐試,就如海邊沙灘的沙堡,被海浪輕易推平,抹去一切痕跡。
“光陰的力量………不愧是這世上最恐怖的幾種本源大道。”季驚秋低聲歎道。
他以因果之力幹涉光陰,卻最終還是回到了正確的軌跡,被撥亂反正了。
季驚秋看不到回去的路,隻能繼續前進。
漸漸地,他聽到了一聲奇怪的聲音。
“救人者溺水太久了,需要心肺複蘇!”
“救人者病史查出了漸凍症!”
“什,這個年輕人才二十幾歲,就染上了漸凍症?”
“難怪這拚死救人,是覺得自己命不久矣嗎?”
季驚秋微微皺眉。
這些奇怪的聲音,勾起了他前世的記憶。
他沒有理會,繼續前進。
“夢該醒了,你的性靈之光已經點燃,可以回歸彼岸了,你要明悟何方才是你的家。”
新的縹緲之聲,就像從時光的夾縫中鑽出。
“歸來,魂歸來兮!你聽得到嗎?我在接引你回歸彼岸!速速醒來!”
季驚秋神色平靜,漫步在黑暗中,對身周種種虛無縹緲的話語中,置若罔聞。
他踏入心靈坐忘,聯邦武道又側重“本我”,若連真假虛妄都分不清,這些年當真是白修了。幻覺?不,倒更像是心魔作亂。
季驚秋慢慢閉上眼,感應著冥冥中的本我。
越是深入,周圍就越安靜,無限區域沉寂,隻有那些雜亂無章的囈語聲傳來。
最後,他就像穿越了層層朦朧迷霧與交錯光影,踏過了此岸與彼岸的交界,最終抵達了一處無法形容的地界。
這仿佛是時空的盡頭,時間失去了刻度,空間失去了邊界,一切都回歸到了起點,也是終點。那些囈語聲,也無法抵達這。
他感受到了水流蔓延過腳邊的觸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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