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哢嚓—.—」
地麵響起了無形的摩擦聲,隨之而來的還有自下朝上吹出的陣陣陰風。
現實中的一切都未發生改變,但如果開啟走陰,可以看見塔門內側有一處地磚凹陷,
露出黑的向下樓梯。
無臉人見狀,飄到了這,他不敢置信地說道:
「我禁於此這多年,竟未能發現這有向下的樓梯。」
李追遠:「你要一起下去?」
無臉人搖搖頭,他那張沒有五官的臉,此刻卻像是能流轉出諸多複雜情緒,但最終,
還是隻發出一聲歎息:
「我現在,隻想飛升成仙。」
「嗯。」
李追遠轉過身,向前邁出一步,左腳踩在了塔門門檻上,右腳跟上來,站定。
門檻很高,也很厚,站上麵挺穩當的。
此時,若在門檻上引一條筆直向上的分割線,那少年有一半身體站在塔外,一半身體留在塔內。
「滴答滴答滴答—
有黑色的雨水滴落。
所有人都抬起了頭,上方原本如翡翠蒼穹般的「天空」,不知何時竟被染成了黑色,
這黑色正越來越深沉,也越來越向下。
當它出現時,外圍翡翠內的黑影們,一個個陷入了狂躁,
白色禦道上的歌姬舞女,化作索命的鬼魅,集體向這高塔所在的平台處飄來。
高塔兩側的跪戶坑內,戶體們再也不複原先的恭敬叩拜,一個個地直起腰,開始伸手向上攀爬。
跪屍坑很高,壁麵是光滑的斜坡,但後頭的屍身踩著前麵的屍身,像是搭起了屍梯。
很快,就有戶體豪叫著爬了上來。
他們麵容或鐵青或深黑,周身彌漫出濃鬱的怨念,眼眶全部滴淌出血淚。
林書友疑惑道:「為什他們身上的怨念,比以往見到的那種,要更濃重。」
譚文彬:「沒瞧見他們身上都穿著綾羅綢緞,能有資格葬進這跪屍坑的,可都是很多年前向這進行供奉獻祭的達官顯貴。
放著錦衣玉食人上人的生活不去過,為了追求飛升成仙在這自殺等待,要是最後沒能飛升起來,感覺自己被欺騙了,他們的怨念自然就更大了。
畢竟,他們的命,多值錢。」
趙毅抬頭看著頭頂的黑雲,生死門縫不停蠕動他能感受到,那頭似有一股強大的意誌正在遊動。
讀書人在李追遠的操控下,此時已轉身朝外,抬頭望天。
趙毅目光又落到站在門檻上的李追遠身上,情不自禁地道:「媽的!」
隨即,他又抽了兩下自己嘴巴,自嘲道:
「我該的!」
譚文彬關心問道:「怎感覺,你從先前開始,就有些情緒不對勁?」
趙毅:「你這是正室不懂外室的痛。」
譚文彬伸手拍了拍趙毅肩膀:「別這說,你好互也是我們的編外大隊長,不能拿臨時工不當幹部。」
「咳咳——.」趙毅忽然咳嗽起來,他一咳,嘴流血,胸膛處也流血。
譚文彬從包掏出繃帶:「我給你再包紮一下。」
趙毅推開了譚文彬的手:「不用,包著不通氣,流血可以短時間內刺激精神。」
譚文彬:「你是故意的?噴,你這具身體目前這狀態,都可以直接送去醫學院當大體老師了。」
趙毅麵露苦笑,隨即喊道:「所有人,回守塔門!」
大家全都來到李追遠所在的塔門前。
越來越多的屍體已爬出跪屍坑,然後搖搖晃晃地向高塔聚集。
潤生吸了吸鼻子,微微搖頭。
以前,這些東西在他看來都是佳肴,現在,這種層次的家夥,已經無法勾引起他的食欲了。
陰萌取出了驅魔鞭,在手。
譚文彬問道:「毒都用完了?」
陰萌:「嗯,來這後,庫存一直欠著,來不及補充。」
陰萌毒素的萃取方式多種多樣,基本都來自於自然界,平日在南通,她一個人去田河,就能弄來很多原料,再把自已關在屋子一點點提取,取料簡單,就是費功夫。
這次來麗江後,戰鬥頻率高,毒藥消耗大,時間又緊,剛剛丟給假潤生的是最後一點,現在是徹底沒存貨了。
譚文彬:「我記得你做的飯不也有毒性?」
陰萌很想反駁譚文彬的這句話,卻又無法反駁,隻能道:「但那個毒性,不夠強,沒萃取後的毒素搭配起來效果好。」
「這不是沒辦法,能湊合用就行。」譚文彬轉而對其他夥伴們喊道,「大家把包的所有吃的喝的,以及各種調味料,全都掏出來,交給萌萌。」
陰萌:「這—
譚文彬蹲下來,架起小鍋,點燃酒精爐:「你先做飯吧。」
陰萌點點頭,也蹲了下來,打開一包壓縮餅乾,丟入鍋,拿小鏟子搗碎後,開始加醋。
趙毅:「大家記住,接下來,我們要守在這,不能讓這些家夥衝撞塔門。」
所有人:「明白。」
「喵!」
虞妙妙沒有跟著到塔底下,她在外圍,也是最先接觸到了那些屍體,隻見虞妙妙幾爪子揮舞下去,一具具屍體就被切割分段。
奈何,這些屍體的數目,實在是太多。
虞妙妙不時看向跪屍坑處不斷爬出的屍體,不時瞅一瞅塔底的眾人。
趙毅對虞妙妙招了招手,熱情喊道:「喵~~~」
虞妙妙貓眼瞪起。
趙毅對身邊人道:「待會兒那隻貓要是撐不住往我們這邊挪,我們在確保自己安全的前提下,能照顧一點是一點。」
頓了頓,趙毅又補了一句:「不能讓她死。」
大家夥雖然不明白為什,但還是都點點頭。
因為站在門檻上的小遠哥此時已經閉上了眼。
除了潤生外,其他人都會走陰,自然能感受到小遠哥已開啟了走陰。
潤生不會走陰,但他第一時間就察覺到小遠不在這了。
平台上屍體的數目還在不斷增加,上方的烏雲也越來越厚,壓迫感如潮水般,一浪接著一浪不斷拍來。
李追遠開啟走陰,邁出步子,走下樓梯。
樓梯很深,麵也很冷。
按理說,走陰狀態是沒有冷暖感知的,眼下寒冷的感覺,意味著這處地方存在著某種鎮壓禁製。
終於,李追遠走到了底。
這的布局,和塔上其它層很像,但這的一切都被屍氣長期浸染,如同被打上了一層濃厚的黑蠟。
率先進入李追遠視線的,是一排排石雕,有車馬,有兵士,有宮女,像是一個完整的儀仗隊。
這種陪葬品,很多大墓都有過出土,不算稀奇。
穿過它們後,李追遠兩側出現了兩間耳室,麵擺滿了棺。
身前,一條條紫色鎖鏈自上方垂落而下,然後全部集中在了前方一座巨大的黑色石座上。
石座上坐著一個人,這個人體格高大,與這石座很是貼合,一身黑袍,散發著威嚴尊貴氣息。
是他,那個曾進入阿璃夢的那個黑袍人。
黑袍人緩緩抬起頭,這一次,他的臉在李追遠麵前呈現出來。
這是一張棱角清晰的臉,從唇瓣到眉眼,處處都能看出刻薄寡情。
無臉人,原來長這樣子。
石座前擺看一張石桌,上麵是棋盤。
棋盤使用痕跡很明顯,包括棋子也幾乎變得透明,顯然是長久被把玩使用受戶氣打磨。
「啪!」
一子落下。
李追遠走到石桌前,上麵的棋正在下著,應該是自己和自己的對弈。
從棋麵上看,白棋已占據優勢,黑棋被壓得很厲害,但黑棋卻蘊藏著多種反製翻盤可能,甚至可以說,這盤棋隻需要正常繼續下下去,黑棋贏幾乎是必然的。
先前落子的,是黑棋。
這意思是,讓李追遠執白棋。
李追遠伸出手,捏起棋子,不做什猶豫,直接落下。
黑袍人開口道:「你贏不了。」
李追遠:「沒事,在棋盤上,我輸習慣了。」
他和阿璃之間最經常做的遊戲就是下圍棋,阿璃棋藝高深,李追遠從未深入鑽研過棋道,因此就沒贏過。
黑袍人:「桌子是我的,棋盤是我的,棋子也是我的,你拿什贏?」
李追遠:「掀了就是。」
黑袍人:「真像他,連說話的口氣也像,哪怕你和柳家沒血緣關係,但比姓柳的更像姓柳的。」
李追遠:「隻是恰好,我們都把你逼迫到相似的境地而已。」
黑袍人:「我說過,你是贏不了的。」
李追遠:「真有那自信,幹嘛打開向下的樓梯,把我喊到這來。」
「主要是,想見見你。」
「我已經見過你了。」
「那不是我,他,隻是我來到這後切割掉的執念,連一張臉都沒有。」
「可我覺得,那才是真正的你。」
「是?」
「現在的你就算有一張臉,但照鏡子時,真能認清楚自己是誰?」
黑袍人繼續落子。
塔門外,那些戶體已經壓了過來。
潤生手持黃河鏟,一鏟子下去,不是拍碎就是抽飛,以一己之力,為整個團隊清掃出一片開闊地。
林書友用三叉戟,解決那些從潤生那漏過來的小魚。
趙毅還在布置著防禦陣法,並未出手。
譚文彬站在趙毅身邊,觀察著局麵。
現在雖然接觸上了,但壓力並不是太大,憑潤生和林書友兩人,足以構築起防線。
陰萌在認真燒飯。
黑袍人:「既入寶山,焉肯空返?」
李追遠:「因為我看出來了是陷阱,又怎還會繼續往跳。」
黑袍人:「你真就一點都不信成仙?」
李追遠:「不信。你不也不信?」
「我若不信,為何會自鎖於這?」
「你信的,不是他們所想的那種成仙。」
「看來,你都知道了。」
「嗯,猜出來了。」
「這,就是我邀請你下來的原因。」黑袍人抬手,指向那兩處耳室,「那些,都是我的族人,我將帶著他們一起成仙。
現在,我對你也發出邀請,你可願與我一道飛升?」
歌姬舞女們化作的鬼魅飄了過來,歌聲如泣,蕩人心弦,舞姿詭異,隱藏於屍群之中,不時衝出。
潤生氣門不斷加碼開啟,擋住身前的戶群。
在趙毅的指令下,林書友起戰,童子又一次降臨。
這次,豎瞳都不再那般鋒銳,扶戰狀態下的氣勢也很萎靡。
沒有一點點偽裝與表演成分,因為童子能感知到,那個少年「不在這」。
是真累了啊。
少年的這一浪,真就全程跟一條狗一樣,從頭被使喚到尾。
可越是到這時候,就越需要咬緊牙關頂上去。
反正,所有的神力虧損,都能在這一浪後分潤的功德得到彌補,而且必然還有富餘。
至於在那少年心留下的好印象,那更是無價。
童子雙手持三叉戟,行三步讚,在潤生身邊不停進出,將那些舞姬幻化的鬼魅不斷斬殺。
難倒不算難,但這數量,當真是多得可怕,而且後方還在遠遠不斷加入。
以及—這頭頂上。
童子在戰鬥間隙,還不忘抬頭以豎瞳瞅了一眼頭頂黑壓壓的烏雲。
「好凶的屍氣!」
趙毅聽到了童子對頭頂烏雲的評價,隨後又看向站在那一直抬頭望天的讀書人,姓李的留下的這位,能擋得住那個?
算了,做好自己的事吧。
趙毅又看了一眼在屍潮中廝殺的虞妙妙,開口道:
「譚文彬,輪到你了。」
譚文彬開始呼喚自己的乾兒子們,兩個怨嬰浮現在譚文彬肩膀上。
倆孩子這次顯露時,沒有正對前方,而是全部背對坐著,一個對著趙毅做鬼臉,一個對著趙毅捏起拳頭。
做完這些後,倆孩子才轉身朝前。
在幹正事兒前,先得表示出他們的怨毒,這可惡的三眼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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