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追遠無視了趙毅那滿含需求的目光,將自己的手抽出。
起身,走到旁邊再坐下,將登山包放在麵前當書桌,拿出紙筆開始描畫。
趙毅的手懸在半空中,臉上露出自嘲式的笑容。
自己,竟然能天真到想要在少年這尋求安慰。
不對,以對方的視角,剛剛自己流露出的那種姿態,是不是顯得很愚蠢?
興許,他還給自己留了麵子,克製著沒表現出厭惡的神情。
低下頭,雙手下垂,趙毅看著腳下地麵,耳畔是還未平穩下來的心跳,眼則充斥著迷茫與恐懼。
點燈走江,將生死置之度外,這並非一句空話。
能直麵生死的,就已非尋常人,直麵的次數多了,自然就會漸漸習慣、慢慢麻木。
可趙毅,剛剛是真的死過了。
不是在鬼門關前走過,要是那樣的話,他不僅不會害怕,反而會覺得很興奮過癮。
生死簿上輕輕一勾,到胸前桃花枯萎凋落,雖隻有一瞬,但你體驗到的,是一種近乎永久的孤寂沉淪。
如若沒“活”過來,那死了也就死了,可正因為“活”過來了,就得承受那該死的回味!
潤生拄著黃河鏟站在遠處,他先前一直在認真準備防禦,可沒料到攻擊竟會以那樣的形式展開。
編外大隊長隻是調侃,沒人會真的認為趙毅實力不行,可即使是他,事實上也並未經得住這一根香。
也幸虧是他提前接下來了,換做其他人,根本就沒絲毫活下來
的機會。
其實,大家都清楚,趙毅這次是為除了小遠和萌萌的其他人,當了擋箭牌。
梁家姐妹走過來,她們沒急著去查看趙毅的情況,而是想去詢問那少年,自家頭兒,到底能不能挺過下麵兩根香。
她們心很不踏實,想得到一個稍微明晰的答案。
正在喪氣中的趙毅,臉上流露出一抹憤怒和不耐。
他想趁這段時間靜靜,消極也好頹廢也罷,難得的借機情緒奢侈一把,可這對雙胞胎,卻硬要在此刻強迫自己抬起頭。
你們去問姓李的有什意義?
他沒理由不全心全意幫自己擋下麵兩根香,要是自己挺不住了,接下來第三根香就可能隨機選到他手下人。
此時的詢問,於事情毫無益處,隻是沒意義的情緒發泄。
當梁家姐妹從自己身側走過時,趙毅抓住了她們倆的手。
抬起頭,先前的負麵神情全部斂去,取而代之的是偽裝起來的消沉外加一點點灑脫。
“我沒事,你們別打擾他,聽話。”
梁家姐妹對視一眼,放棄了去詢問,然後二人轉過身,打算挨著趙毅坐下,表示自己在他身邊,願意陪伴著他,給予其信心和鼓勵。
趙毅眼底深處出現了慍紅。
他清楚,姐妹倆雖然行事上有些乖張也愛彰顯一下個性,但也懂得輕重緩急,曉得自己站在哪一頭。
她們的做法,真的沒錯。
可他此時,是真的不需要這種沒實際用處的關心,她們的行為,非但不能給自己起到有益效果,反而得讓自己分心出來照顧她
們的情緒。
有時候,自認為對你好的護與關愛,更讓你煎熬煩躁。
趙毅現在很想罵人,想發火,想讓她們倆滾,自己想安靜放空一會兒,可表現出來的,是強行擠出的“自然微笑”:
“讓我一個人思考回味一下,接下來還有坎兒要邁過去。”
梁家姐妹聞言,沒有再繼續坐下,而是走遠了些。
趙毅終於得以再次低下頭,咬著牙,眼神瘋狂,神情扭曲。
也不曉得是中途情緒被打斷過,還是那死後餘悸現在還在繼續擴散,總之,他現在比剛才,更難受了。
譚文彬將自己的視線從趙毅身上挪開,點起一根煙,看向外麵的秀麗景色。
左手,摸了摸登山包的側口袋,那放著香。
他已經決定好了,如果趙毅扛不住,在下一根香徹底死去,那第三根香,就由他來學先前趙毅的行為,主動去接。
如若非要死人,那就得往頭填人命。
吐出煙圈時,譚文彬假裝不經意間看向那邊的梁家姐妹。
他不是沒考慮過拿梁家姐妹的命去填,他不是菩薩,嗯,菩薩似乎更狠。
能用外人的命,總好過從自己人選。
可這似乎得自己主動去接,沒辦法強行壓迫,心不誠,自己不願,這香就落不到你頭上。
這樣的話,去算計梁家姐妹就沒意義了。
而且,若是趙毅死了,那梁家姐妹的走江就算宣告結束,她們大概率不會選擇繼續走下去為趙毅報仇,應該會直接退出。
這樣一來,第三根香的選擇區間,就隻剩下了自己、潤生和阿友,三選一。
自己人這,是不能投票的,不能論資排輩,更不能去按照團隊價值排個次序,也不能由小遠哥出來指定,這樣都會破壞團隊氛圍,所以得自己主動提出來,主動去犧牲。
一念至此,譚文彬拿煙的手,也開始顫抖。
倒不是因為害怕,反而挺激動,甚至有點躍躍欲試。
林書友靠了過來:“彬哥。”
譚文彬白了一眼林書友,這小子,破壞了自己悲壯感十足的自我感動。
“嗯?”
“我還是第一次看見三隻眼這樣子,死亡,真的這可怕?”
“你可以問問童子,祂死過。”
“我問過童子了,祂說不一樣,祂死後靈魂先是化作厲鬼,繼承了意識。祂還說,趙毅剛剛的死亡方式,是一種極為徹底的消亡。”
譚文彬吐出口煙圈:“那你去問問三隻眼。”
林書友:“他現在好像不想理人,剛剛梁家姐妹……”
譚文彬:“你不一樣。”
林書友:“我……”
正在描畫的李追遠,停下筆,看向趙毅。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