洶湧的意念,傾瀉而出,似大閘泄洪。
因李追遠是手持家主鑰匙上門,是秦家少奶奶親自擇選的秦家傳承者,所以秦家祖宅的邪祟們並未一上來就出死手。
可憤怒,必須要有一個宣泄口,不滿的表達,更需要一個鋪墊理由。
倘若李追遠連它們的意念之潮都無法支撐得住,那它們,真就會毫不猶豫地將這位所謂的“家主”,吃掉!
它們,既是秦家曆代鎮壓的邪祟,同時又是秦家傳統的捍衛者。
漫長的鎮磨歲月,傾注的精神依托,使得它們,變為秦家內部,最為堅定的守舊派。
一道道濃稠的光影中,是一尊尊強大邪祟的精神投射,帶來令人窒息的磅,威壓覆蓋祖宅大門前所有童子:“乩童,入定!”
林書友擺開架勢,右手高舉握拳,左手朝前攤開,雙眸肅穆,額間抹額內印記閃爍,作真君法相。可即使如此,林書友的身體仍在顫抖,這種衝擊的強度,哪怕在地府那頭有源源不斷的佛門惡鬼為他獻祭,依舊讓他難以支撐。
“這是真君?”
“孫柏深還在?”
“當代競然還有真君傳承?”
“氣息綿長,似不會枯竭。”
“這是獻祭,他哪來的獻祭,還這般持久?”
譚文彬閉上眼,封閉自身五感。
饒是如此,那種來自外界的強烈叩門衝擊,使得他的封閉,顯得搖搖欲墜。
“靈獸禦極?”
“四頭?不,算上他自己,是五頭。”
“自身成陣,自我成封。以陣圖封靈,以封靈鎮怨。”
“危而不崩,脆而不塌;精妙的設計,極致的平衡。”
潤生站著沒動,可呼吸卻變得急促,胸口九道傷疤猙獰,身上更有黑氣溢出。
正常情況下,潤生都是對這種精神層麵的攻勢免疫的,可這次,連潤生都感受到了壓抑,無法控製地逐步失控。
這足可見,當下局麵之可怕。
“秦氏觀蛟法,這是秦家人?”
“秦家在外麵還有血脈遺落。”
“不,這是死倒的氣息,他是人,卻又不是人。”
“走的是那家生子的路子。”
“那個家生子,居然將這邪路開成了支脈?”
“沒有意義,那個家生子是爭龍王失敗後的退而求其次,這小子一開始就奔著成蛟去,自斷成龍之路!”
陳曦鳶翠笛橫於身前,將域展開,眸光清澈。
域中,雲海翻騰,雷霆震蕩,不僅是阻擋隔離,更是在消弭化解。
比之林書友、譚文彬與潤生他們,她更顯從容。
不僅僅是靠域的特殊性,更是因為她本身走的就是正統。
握苗助長出來的,能得到及時所需的戰力效果已是天幸,可一旦考驗起全麵,就容易出現各種紕漏。“瓊崖龍王陳?”
“陳家的域,為何變成這般模樣?”
“你年歲小,當年陳家人的域,就是這種光景!”
“資質出眾,道心空靈,天眷濃鬱,龍王之靈傍身!”
“那這一代,龍王就是陳家人了。陳家龍王稀少,可一旦誕生天驕,就能碾壓一代。”
“好了,這一代,機會渺茫,得放棄了。”
“那我們繼續圈禁於此,又有何意義?”
“陳家人為何會跟著一起登門?她選的傳承者,投靠了陳家人?”
“還是說,陳家人想通過這種方式,獲得我秦家傳承?”
“放肆。狂妄!做夢!”
一時間,陳曦鳶隻覺得自己麵臨的壓力,直接翻倍。
這下,雲海被抑製,雷聲被壓縮,她胸口一悶,嘴角溢出鮮血。
陳姑娘不得不將笛子置於唇邊,以音律加持自身的域。
陳曦鳶隻覺得這好可怕,不愧是秦家祖宅內邪祟外溢而出的氣勢,甚至,她還用餘光掃了一下潤生他們,見他們雖然也是苦苦支撐,可狀態卻比自己好一些,不由心中感歎:到底還是小弟弟的培養厲害啊!陳姑娘壓根不知道,她是因為自己瓊崖陳家的身份,被秦家祖宅的邪祟給刻意加倍針對了,畢竟,很難有人能料想到,邪祟們竟然能有如此之深的門戶之見。
在場,所有人,最輕鬆的,當屬阿璃。
阿璃身前出現了一道氣旋,這是不知多少道目光正圍繞著她打轉。
與此同時,秦家祖宅內一處處地方,有龜殼腐朽的屍龜浮出腦袋,有麵容猙獰妖邪森然發笑,有盤坐不知多少載的白骨“嘎吱嘎吱”抬頭,有遍布詛刺的觸須溫柔輕撫……
“小丫頭,是不是走出來了?”
“她在看我,她在看我,她真的在看我!”
“哈哈哈,小丫頭走出來了,真的走出來了!”
“可以可以,外頭的那些畜生,終究是上不得台麵的雜碎!”
“那是,真正強大的,怎可能被鎮殺在外,必然得像我們一樣,請回門庭!”
“它們不僅沒能將小丫頭詛咒扼殺,反而讓她走了出來,本就是天賦種子,又加上這一層磨礪,不得了,不得了!”
“她姓秦,她身上流淌著正統秦家人血脈!”
“我秦家當興,我秦家當興!”
這時,一道聲音傳出,給一眾興奮的意念,狠狠澆上一盆冰水。
“那位上次來時說過,小丫頭不是自己點燈,而是拜他人為龍王!”
短暫的集體沉寂後,是更為憤怒癲狂的嘶吼。
“那位是不是瘋了,此等資質放過去秦家人傑亦是難見,她竟然讓小丫頭自己不點燈拜別人!”“為何要急於這一代,她年歲尚小,等下一代再去爭不行!”
“這是標準的龍王種子,她怎能如此安排,置我秦家於何地!”
外圍所有人,都在承壓,而他們所承受的,其實隻是外溢。
絕大部分壓力,絕大部分的不滿與憤怒,此時此刻,全都集中在門前少年一個人身上。
尤其是,當那一道道邪祟投影,掃視完所有人,尤其是在掃視完阿璃後,對少年,發動起了更深層次的憎惡。
“娃娃,為什是個娃娃!那位到底在做什,把鑰匙給到一個娃娃手上!”
“肉體凡胎,身子還沒發育好,這個年紀沒正式練武可以理解,可為何連氣血都未做磨礪?”“氣門呢?氣路呢?什都看不見?”
“可以不練武,但為何不打磨體魄?”
“這是一個體魄氣血都沒練出來的……秦家家主?”
“哈哈哈哈哈,那位是不是真的瘋了,還是老糊塗了?”
“娃娃,你叫什名字?”
“娃娃,報上菜名!”
“娃娃,吾等賜予你死前最後體麵!”
李追遠身子僵直,一動不動,他聽到了無數刺耳厲吼之聲。
眼下,哪怕李追遠在這威勢下支撐不跪,可它們對少年的不認可,已積攢到一定可怕程度。阿璃察覺到了這濃濃惡意,她邁步上前,要去幫少年分擔壓力。
這一舉動背後的寓意,哪可能瞞得過這些存在悠久的古老邪祟?
也因此,招來了邪祟們,更大的鄙夷。
“小白臉?”
“吃軟飯的?”
“贅婿?”
少年本人並不在意自己的姓氏,他的姓,還被李蘭改過,就算是以前的那個姓,在北爺爺嘴也沒什大不了的,北爺爺以前最常說的話是,咱家以前就是泥腿子,工作貢獻結束後,以後也注定會變回泥腿子。可在此時,這個與秦柳兩家不一樣的姓,對少年而言,卻格外重要。
家的這幫強大邪祟,越是在意什,他就得越是踩碎什,要讓它們知道,究竟誰才是這個家的,真正主人。
李追遠側過頭,看向阿璃。
阿璃停下腳步,沒有繼續向前,這是她的家,現在,也是他的家。
李追遠開口道:“我姓……李。”
“竟然未改姓!”
“胡鬧、忤逆!”
“反了天了,這秦家,徹底要亡了!”
“轟!!!”
最為暴虐的壓力集體投送,它們要將這篡逆的少年於精神上碾碎,讓他魂飛魄散。
李追遠身形彎了下去,膝蓋幾欲觸地。
就在這時,少年身上散發出極為純粹的佛光,少年的身上,出現了兩道佛影,一道是孫柏深,另一道是地藏王菩薩。
當少年運轉《地藏王菩薩經》時,感知到少年壓力的兩位,爭搶似地投送來自己的氣息。
“佛子?”
“這是佛門哪一宗的傳承者?”
“那位被騙了,這是佛門陰謀,佛門意圖篡我秦家傳承!”
李追遠身形止住下行。
“嗡!”
當一座鬼門,矗立於身後時,少年的身形,向上頂了一些,膝蓋也直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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