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1章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純潔滴小龍 本章:第491章

    秦家的府庫,李追遠是不會去的。

    看得見、摸得著、帶不走、用不了,沒必要自己給自己找不自在。

    但哪怕是祖宅內的連廊、花園、假山、池塘,眼睛稍那一瞥,就能瞧見天材地寶。

    想當初虞家被妖獸作亂,折騰得烏七八糟,後來邪祟破封而出,更是將建築推為殘垣廢墟。而秦家祖宅的一切,則被邪祟們打理得井井有條。

    它們,是真的很看重這個家,時刻拾掇著,期待它能有再被住滿的一天。

    進門沒多久,走著走著,李追遠停下腳步,拿出鑰匙,操控祖宅內升起了雲霧。

    都遮了,都蓋了,眼不見心不煩。

    “呼……”

    “呼……”

    背後,譚文彬與林書友也都同時舒了口氣,都覺得小遠哥做得對。

    就光這走走看看,就已是對自身價值觀與勞動觀的一種強烈衝擊與扭曲。

    它會嚴重降低你接下來的奮鬥欲望,也會大大貶值你以後的收獲快樂。

    要是能躺著等到能繼承的那天,倒也無所謂了,可偏偏他們現在沒資格停歇下來,仍得繼續江上爭渡。林書友:“彬哥,我今天算是體會到劉姥姥進大觀園的感覺了。”

    譚文彬指了一下陳曦鳶,對阿友道:“你可真會給咱們臉上貼金,劉姥姥在老家好歹也是個地主呢。”林書友點了點頭:“是哦,咱們小遠哥開局全都靠撿。”

    譚文彬:“包括你也是撿來的。”

    林書友:….”

    陳曦鳶其實很想去秦家府庫參觀一下,但她也識趣兒地沒提這個要求。

    不過,有一說一,秦家確實很明顯的比自家在底蘊上要高一檔,外麵的引道花圃是自家祖宅的花園,而剛才所見的秦家花園景象,在自己家得是專門被看管維護起來的藥園。

    以此類推……自家府庫的寶貝們,很可能會被秦家當作裝飾品,擺放在各個房間,估摸著能有資格進秦家府庫的,不會多。

    奶奶沒騙我,爺爺也確實無法反駁。

    雲霧覆蓋後,道路還是清晰的,手有鑰匙,不用擔心迷路。

    外宅應該是秦家人居住的地方,但並不絕對,即使是外宅區域,也會有東一塊西一塊零零碎碎的邪祟棲息地。

    並且,一些祖宅內的功能性區域附近,往往有較為強大的邪祟依附,這意味著,某些特定的邪祟,還會參與到過去秦家人的日常生活與修行中。

    然而,真要是互惠互利也就罷了,但這的所有邪祟,都處於鎮磨狀態中,它們在被歲月賜予消亡。也就是說,秦家祖宅的邪祟,是一邊看家一邊給秦家人提供助力一邊還在自殺。

    完美規避了天道的禁忌。

    要不然,其性質,隻會比虞家飼養妖獸更為凶險惡劣。

    林書友小聲道:“彬哥,我有點想不通啊。”

    譚文彬:“這種狀態,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做具體闡述。”

    陳曦鳶:“就像是,小弟弟讓穆秋穎,把所有大瓢蟲運送進南通桃林,讓清安幫忙鎮壓。”林書友嘴巴張開,不可思議地看著陳曦鳶。

    這個比喻,恰當得匪夷所思。

    陳曦鳶:“你這看著我幹嘛?”

    林書友:“你怎偷偷變聰明了。”

    陳曦鳶:“我以前很笨?”

    林書友:“我不是這個意思………”

    陳曦鳶:“那是哪個意思,我一直覺得,咱倆不是差不多?”

    林書友:“謝謝。”

    第一次回祖宅,最先要去的地方,必然是祠堂。

    祠堂位於祖宅的正中心位置,在一座湖泊中央,四條白玉廊道橫跨湖泊,通向四方。

    在眾人行走在廊道上時,身旁湖麵上,翻出密集的水泡,一隻巨大的龜腦袋緩緩浮現。

    它身上腐朽了近七成,體格龐大,從龜腦袋的體積推算,它的本體,差不多正好能填滿這座湖泊。龜殼慢慢升抬,位於龜殼之上的秦家祠堂逐漸上移,這四條白玉廊道呈現出向上的傾斜,給人一種正在朝天宮覲拜的感覺。

    李追遠對它微微頷首。

    龜腦低垂,禮敬回應。

    來到祠堂門口,方覺祠堂之大。

    別家龍王門庭祠堂巍峨寬闊,是因為麵供奉著的是龍王牌位;秦家祠堂這般,是因為秦家需要擺進去的牌位比較多。

    李追遠走入祠堂內。

    東屋供桌上的逼仄牌擠牌看久了,見到這種正式的,反倒不習慣了。

    這上方台位,可以用“層巒疊嶂”來形容,每一座牌位的體積,都像是村先富起來人家修出來的門牌坊。

    其上先刻名,再錄生平,下擺生前武器以及一套衣冠。

    這可是龍王生前所用武器,就這明晃晃地擺在自己麵前。

    一路上都在避免自己受刺激的李追遠,這下隻能閉上眼。

    調整好心境後,少年上前,準備上香。

    李追遠已經是除了阿璃外,表現最好的一個了。

    陳曦鳶、林書友以及譚文彬,目光都在一件件龍王兵器上使勁逡巡。

    這次,連潤生也不例外。

    秦家龍王主要走的是武夫體魄路線,就算到後期,雙拳就是最好的武器,但前期所佩戴之物,也定然不是什凡品。

    潤生就看見了好多件讓自己感到心癢癢的鈍器。

    他不自覺地伸手摸了摸登山包拆卸放置的黃河鏟。

    林書友也下意識地雙手朝後,指尖在背上的金上搓了搓。

    譚文彬沒好意思把自己生鏽的劍甩出來。

    和上麵所擺放的武器相比,他們手曆經艱苦所得到的兵器,像是個孩童玩具。

    李追遠持香行禮。

    身後眾人如夢初醒,紛紛跟著行禮,躁動飄飛的內心,也終於得到寧靜。

    祭祀完後,李追遠牽著阿璃的手走出祠堂。

    少年看了女孩一眼,女孩點了點頭。

    回到家了,自然該去阿璃以前生活過的院子看看。

    對阿璃而言,她並沒有想回去看看的想法,但還是帶路了。

    院外,陣法結界密布,如果李追遠手沒有鑰匙,想破陣而入,也得花費很長功夫。

    走入院中後,發覺麵稱得上清幽雅致。

    正屋的門開著,門檻後麵,擺著一張精致的木凳。

    李追遠腦海中馬上就能想象出,當初小小的阿璃,坐在木凳上,將雙腳放在門檻上的畫麵。對過去的阿璃而言,是住在龍王祖宅,還是住在太爺家,並沒有什區別。

    在遇到自己前,女孩的世界一直處於絕對封閉中。

    許久未住人的房子,再如何富麗堂皇,也終究留不住人氣。

    李追遠沒在這太過逗留,禮節性的流程走完,下麵,該去和這的邪祟“商談”了。

    要找,就去找此中地位最高的邪祟,李追遠先前在動用祖宅內陣法時,就明晰了四角方位。找這四個就行,讓它們來幫自己挑選與安排,可以封印帶出去的邪祟。

    可剛走出院子,就看見院外出現了一道戴著白色麵具的黑影,黑影手持著一盞紅色燈籠。它明明就這站在自己麵前,可在李追遠的感知中,身前似是空無一物。

    這說明,此邪祟的隱匿能力,達到了一種驚人的地步,好似遊走於現實與虛幻。

    持燈者微微屈膝。

    隨即,持燈者轉身,帶路行進。

    李追遠決定跟上去。

    行進中,雕梁畫棟漸漸消失,如山野幽林的質感鋪麵而來。

    持燈者停了下來。

    前方,是一座可以用幽寂來形容的院子。

    這座院子以及其四周的環境明顯是後加的,是為了滿足特定人的居住需求所做的增設。

    李追遠猜到,這座院子會是誰住的了。

    少年扭頭看向女孩。

    女孩目光平靜。

    持燈者手中的燈籠,紅光幽幽。

    一幅幅畫麵,傳遞入李追遠的識海。

    少年沒有做抵抗與排斥,將這些全部是“側麵描述”的畫麵接收,拚湊出了一整段經過。

    阿璃的父親和翠翠的一樣,在母親懷上她時就走了;母親將自己與父親節省過渡而來的生機透支榨幹,才將阿璃生出。

    阿璃的生日,就是自己母親的祭日。

    這對柳玉梅而言,就像是一場永無盡頭的詛咒。

    自己的丈夫,自己的親族,在自己睡夢中,全部離去;

    自己的兒子與未來兒媳婦,在自己睜眼時,獻祭出了生機與天賦;

    她得強迫自己振作,從兩家門庭,挑選出最有資質的家生子親自培養。

    而自己的兒子,與那個小姑娘,見不得光,受不得風,小小年紀,卻早已成枯柴,隻得幽居於這座院子苟活、腐朽。

    從秦叔劉姨與柳奶奶的感情中可以看出來,柳奶奶並未將自己的負麵情緒施加給他們過。

    但其實,對她而言,一邊看著秦叔與劉姨接受教導、茁壯成長,一邊想著自己猶如活在枯塚中的兒子,這又是何等的殘酷。

    更何況,在那期間,柳奶奶還得麵對來自這座江湖,對衰落龍王門庭的各種下作惡意。

    李追遠繼續往前走,阿璃停下腳步,手從少年指尖滑落。

    她不願意繼續靠前。

    李追遠沒有強求,也沒回頭詢問,而是繼續向前走。

    翠翠是個堅強樂觀的小姑娘,雖然她小時候也會很豔羨別的小孩有爸爸,也曾幻想過自己有爸爸的場景,可生活需要人樂觀,不想沉浸在沒意義的空耗,就得走出去。因此,現在的她,並不存在對父親這一角色的執念。

    而自幼遭受著比翠翠沉重千萬倍苦難的阿璃,在這方麵,成熟得隻會比翠翠更早更深刻。

    你不能拿“你連你父母的事都無動於衷”來苛求她,隻為了滿足一場自認為理所應當的道德需求,讓女孩主動撕開自己的血痂,血淋淋地再表演給你看。

    阿璃可以不過來,可李追遠是必須要過來的。

    不去近距離接觸這些,怎能對劉姨賬冊那足以將《邪書》都折磨瘋的怨氣感同身受?又怎能理解代入,這兩座龍王門庭深處,數十年來所積攢的委屈與憤怒?

    李追遠經過了一塊稍微平整的區域,像是因為有人經常在這久坐,坐出來的痕跡。

    持燈者給予的畫麵中,秦叔經常會坐在這,一坐半宿,不發一語。

    而每次秦叔過來時,一牆之隔的院內,也會有一與秦叔近乎同齡的男子,搬來一張凳子,麵帶微笑,隔著牆,與秦叔相對而坐。

    秦叔是他的替代者,換言之,秦叔現在過著的,是本該屬於他的人生。

    身為正統秦家人,能被留下來繼承秦家複興希望,同時也是被祖宅內邪祟共同認可的秦家少主,他本該有一段恢宏精彩的人生。

    他可以點燈走江,鎮壓同輩,力爭龍王,可以為母分憂,再造門庭,可以在江湖上,譜寫出一段虎父無犬子的佳話。

    但伴隨著年少時的那場獻祭,這一切,都離他遠去。

    對一位真正意義上的天才而言,這簡直就是一種酷刑。

    可他與秦叔“相對而坐”時,臉上一直掛著和煦的笑容,沒有絲毫怨念,更像是在鼓勵。

    甚至,隱約中,能感受到一抹歉疚,歉疚於秦叔得代替自己,承擔門庭傳承的責任與壓力。李追遠走到院門前,門上掛著一把生鏽的銅鎖,沒上鎖,隻是套在門環上意思了一下。

    少年將手,放在了門鎖上。

    李追遠不知道,曾經住在院子的二人,是否後悔過年少時的那一舉?

    或許有,或許沒有,或許……無有後悔餘地。

    因為當年那一戰,出征的秦公爺與秦柳兩家長老子弟,無一人而歸。

    他們無疑是成功了,可他們無疑也是耗盡了所有力量,不僅是兩家骨血生靈、龍王之靈,乃至這其中,兩個孩子貢獻出的天賦與生機,亦是補完那塊拚圖的最後兩小塊。

    但有一點可以確定,院子二人的生活,一直處於生不如死的狀態中。

    之所以一直硬撐著,大概也是清楚,他們的存在,對母親而言……是一種互相折磨卻又無法割舍的寄托。

    李追遠目光看向院門外的一座石台上,那至今仍擺著一盞青銅燈。

    秦叔點燈走江前夜,曾來到這,將這盞燈點完;秦叔走江失敗,歸來二次點燈認輸後,重傷垂危的他,應該是爬到了這,將這盞自己曾親手點在這的燈,掐滅。

    隨著這些畫麵,不斷在少年識海中閃爍,李追遠的眉頭微微皺起。

    已經養出人皮且蓄養出一定情緒的他,逐漸共情入這段氛圍。

    秦叔的自責很深,在他看來,他辜負的不僅是主母,更有院內那位。

    秦叔的走江失敗,對這兩座龍王門庭而言,等同是崩塌的喪鍾。

    秦柳兩家的傳承與兩家祖宅內的邪祟,都開始計數起柳玉梅所剩的壽元。

    院子的二人,目光對視,再次像年少時那般,布置起陣勢。

    他們,其實不是夫妻,可他們二人之間的關係,卻又超越了傳統意義上的夫妻。

    年少時的那場大祭,讓雙方之間,魂命相連,兩體共生,不分彼此。

    男人再次割破自己的掌心,擠壓出僅剩的那一點點鮮血與生機,對女人露出歉然的笑容後,永遠閉上了眼睛。

    女人指尖牽引,不僅將這一份生機主動接納,也將秦家最後的一絲骨血以風水之術引入自己體內。他們二人這一生的意義,像是來完成使命。

    在幼年時,為那場大戰做最後的添磚加瓦,於末期,再為兩座龍王門庭在這世間留下最後一條血脈。然而,詛咒仍在繼續,落在了阿璃身上,一直綿延到自己的出現。

    少年的手,終究還是沒有將這把銅鎖取下。

    李追遠沒進屋子,而是轉過身,在這台階上坐了下來,麵朝門外。

    以前,覺得柳奶奶是一位受了太久委屈與氣憤,恨不得能放手同歸於盡的老太太,現在,少年覺得柳奶奶還是太過善良了。

    抬頭,望向天空,雖被雲霧阻隔,可少年的目光還是鎖定向了那頭頂的一片虛無。

    都說你賞罰分明,功德加持,可為何沒落在這兩家身上?

    秦柳先輩與龍王之靈們,要是知道自己舍身取義後,留下來的孤兒寡母過的是這般日子,又會作何感想。

    真就是欺負人家死得幹幹淨淨,沒有像大帝那般忤逆你的意誌長期存活於世是吧?

    少年身上,冰冷淡漠的氣息不斷溢出,他犯病了。


>>章節報錯<<


如果您喜歡,請把《撈屍人》,方便以後閱讀撈屍人第491章後的更新連載!
如果你對撈屍人第491章並對撈屍人章節有什建議或者評論,請後台發信息給管理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