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帝從下令密查，直到那日的中宮對質，都是那果斷而隱秘。

    不幾日，除了皇後的貼身掌事文櫻被送回了朝鳳宮，其餘的女官都被貶入掖庭。

    正月二十二日，內廷連下兩道旨意，一為褫奪崔氏貴妃封號，謫降為二品寧妃，仍居儀華宮，二為蘇賢妃代皇後暫理後宮事。

    正月二十三日，由中書省下旨，左遷太子少詹事謝長宴為涼州司馬，貶吏部郎中謝長良為國子監主簿。

    內朝的崔氏被這突如其來的旨意打擊得食不下咽，已經做了多年的一品貴妃，而且又是加恩得了封號“榮”，不料被貶失寵，一時接受不了，隻得在儀華宮責備宮女內侍出氣。

    大梁後宮品級按製，正一品貴妃本無例外封號，隻有格外加恩才會有皇帝命禮部確定封號，至於皇帝親自欽定的就更是無上隆恩了。崔氏往年得寵，也格外得了封號“榮”，如今被褫奪了貴妃封號，此等懲罰，已是她滿門的恥辱了。

    而外朝的謝氏族人也不好過，梁帝連續打壓貶謫皇後族人，讓其他朝臣也著實驚訝不已，一些親貴大臣雖從他處尋得了半絲緣由，但也捉摸不透。衛國公謝全則因自己的兒子被貶，忙著聯絡族人，正在宅中商討如何上書。

    慶王自從得了消息就一直在府內憂心忡忡，本想入宮探母，卻被崔寧妃擋在門外，隻得喪氣回府。而太子那邊，也剛從絲竹之音中醒來，忙去中宮詢問緣由。

    正當朝廷內外一片緊張之時，蕭璟已經準備出京了，臨行前還是被梁帝召到望仙殿餞行。

    殿內一陣簡單的酒宴後，陪宴中不請自來的景平公主卻突然向梁帝提出也要去北境的請求，讓梁帝有些為難，又不是下嫁，讓一個公主出京做什，當時就以皇室宗法回絕了。

    宴席上，蕭璟也不便詢問近日來所發生的事，隻是待景平公主走後，梁帝才特意宣他入了望仙殿的後殿。

    望仙殿分為前後兩殿，前殿臨近太液池，主要為宴飲歌舞之地，後殿裝飾淡雅，為燕居之所。

    “六郎，這幾，朝中所發生的事，想必你都知道了。”梁帝問道。

    “兒臣略有所聞。”蕭璟也入了座。

    接下來的一個多時辰，望仙殿內外十分安靜，隻有最後內殿大門的開門聲打破這一沉寂。

    蕭璟得知了往事恩怨，自不會像時候那哭哭啼啼，出宮回府的一路上竟是一言不發。

    當晚，蕭璟不吃晚膳，隻是待在自己的寢殿內喝得酩酊大醉，弄得木槿和高慎不知如何是好。

    到了第二日清晨，蕭璟自己打開房門時，木槿一看他麵色憔悴，雙眼紅腫，不覺落下了淚。

    “木姑姑，怎我今日出門，你竟哭了。”蕭璟隻是淡淡笑了笑。

    “殿下，究竟怎了？有什苦您隻管對木姑姑，奴婢也算看著您長大的，您別什苦都往心咽啊！”

    “木姑姑，以後王府的諸多雜事都交與你管了。”蕭璟神色淡然，語氣溫和，“此去，不知何時再見了，有高慎在一旁，夠了。”

    “那……殿下，此去向州路遠，您一路可要好好保重啊。”木槿看著晉王的身影，畢竟也算自己帶大的孩子了，不比往日的遊山玩水，這次少不了要出陣領兵，想著想著又開始落淚了。

    “木掌事，殿下有我陪著，你還不放心？快別哭了，快送送殿下吧。”高慎在一旁勸道。

    蕭璟出了自己的府邸，沒有選擇較為舒適的馬車，而是騎了自己的坐騎雪隱，前後隨駕的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從青龍坊出發，直往丹鳳大街而去。

    顧雲樓忙完手的事，終於趕到京郊的柳亭為蕭璟送行，明逸倒是一直在外遊玩，不知蹤影。

    幾句話，幾杯酒，又是一陣塵土飛揚，繼而消散在茫茫際。

    正月二十六日，梁帝終於召見崔氏於仙居殿。

    “你以為，你做的那些陰暗事，朕就查不出來嗎？”梁帝失望至極地望著崔氏，“借盧氏的密告揭發皇後，你的確做得很好。應該，你們都做得好，把朕當棋子嗎？嗯？”梁帝終於爆發了，指著跪著的崔氏斥道。

    “陛下，臣妾知罪。”崔氏無可辯解，語氣哽咽著跪在地上不敢抬頭。

    “不愧是世族出身，倒和皇後一樣知趣，不敢冤枉來氣朕。慶王進宮看你，你沒見他，這點做的好。知道朕為什貶你為‘寧妃’而不是後宮主位之一的‘德妃’嗎？”梁帝望著她，輕蔑道，“一來，你已經不配做‘德妃’，二來，朕是想讓你明白，你若讓後宮不得安寧，朕便讓你不得安寧。日後，你要謹守本分，朕也知道你的野心，朕不給你，你就別想僭越強奪。”

    “陛下不公，皇後如此罪孽深重，可陛下的處置讓九泉之下的文思皇後心寒啊——”崔氏直起身來，哭訴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