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靈鋪

    師父在桌旁坐下，玉枝卻站著不敢坐，師父再三相請，玉枝阿爹隻一個勁兒地：“女孩兒家的，哪能同男子一樣坐著話，教她站著回話便是。”

    “還是坐下罷，要將玉林犯病的始末，仔仔細細地來予我知道，一點兒都不岔，方有望推斷出他的病根所在。”師父堅持，玉枝阿爹便不好再推辭，命玉枝坐下好好地來。

    玉枝深深出了口氣，攏了攏鬢邊散發，理了理思緒道：“今早起來，阿娘在爐灶上炙了三枚夾肉的餅，我因前兩日在繡房教剪子劃傷了手，在家歇著，阿娘玉林一人也吃不了三枚，便拿了一枚來給我。我想著，爺娘尚未吃，倒先給了我，終究是吃不下去的，便將那餅留著了。”

    玉枝玉林姐弟的事，我耳熟能詳，這聽起來的確是她家的做派，什好的都要先供給屋床榻上的那位祖宗。

    “玉林起來吃了兩枚餅，許是沒飽肚子，又不肯吃粥，正和阿娘在外間鬧著呢，阿娘姊姊那兒還有，他便衝進我屋子，見桌上果然有肉餅，也不問過我，拿了就要走。”到此處，玉枝有些怨氣，莫玉枝，就是我旁聽著，也不免生氣。玉林這孩子，因爺娘生他晚，自就被慣壞了的。

    “我氣惱不過，便了他兩句，我也不為我自個兒，隻因阿娘一向舍不得用肉食，有點好的便單供著他了，越發縱得他猖狂，我原了這餅是要留給阿娘的，不許他就這拿走，況且他已然吃了兩枚……”

    “你那些沒用的作甚！”玉枝阿爹突然爆出了一嗓子，向玉枝瞪大了眼。

    玉枝驀地教他一驚，雖有些不服氣，卻也截住了話，不知該不該往下。

    “玉枝姑娘但無妨，莫要漏了那些細微之處。”師父鼓勵道，又向玉枝阿爹勸道：“令郎病症古怪，不知其症結所在，也不能隨意用藥，看著與病症毫無幹係的事，指不定症結就在那些容易教人忽視的細節。若是不教玉枝細細地來，又有何用。”

    玉枝阿爹這才沒了聲響，畢竟眼下玉林的性命最要緊。

    玉枝怯怯地看了他一眼，接著道：“玉林聽我他，也起了惱意，非要將那肉餅拿走，一麵走還一麵故意慪我，我因自己貪吃，才不許他將肉餅拿走，就別拿爺娘來事兒。我當時也是氣急了，跟著就一路攆出去，直追出了茱萸巷。他因我在後頭追著，便拚命在前頭跑，也不得空停下來吃一口餅。”

    到此處，玉枝又提心吊膽地望了望她阿爹，他果然憤憤地低聲嘀咕道：“回頭再同你算這個帳。”

    玉枝不自禁地瑟縮了一下，我心卻直替她抱不平，分明就是她爺娘偏袒太過，縱得玉林驕橫跋扈，無法無，這又哪怨得著玉枝。

    “玉枝姑娘，煩請接著。”師父催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