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悟和尚有些擔憂，抱著樹幹爬回地麵，換個了地方藏身。倘若不再引起駝蛇公和瘸蛇婆的注意，他也就不必多慮，大可繼續埋伏在側翼，阻截這二人的退路。

    但若是對方不依不饒，仍在朝自己這邊狐疑地張望，那就證明對方確實邪乎，確實生有異於常人的怪眼，故而能夠隔著夜色和樹林看見藏在樹冠的人。

    久悟和尚心中忐忑著，不希望猜想是真。他摸黑跑了百十米，變換了一個方向，爬上另一棵大樹，重新觀察駝蛇公和瘸蛇婆的動向。

    然而就在他變換位置的過程中，駝蛇公和瘸蛇婆卻悄然不見了。準確地，是那兩盞鬼火一般的燈籠熄滅了。手提燈籠上山來的夫婦二人，自然也就遁形於黑暗。

    此時此刻，山道上一片漆黑，根本看不清是否還有人站在那，或是站在那的人已經走開。

    無從驗證自己的猜想，久悟和尚隻剩下擔憂和不安。如果駝蛇公和瘸蛇婆可以在黑暗中看到他，而他卻找不見對方的蹤影，那此時此刻，他的處境就會像一隻徘徊在夜間的鼠，被兩條潛伏靠近的凶猛毒蛇盯上。

    麵對此種危險，不宜躲在樹上。否則一旦被對手發現，實施圍堵，很難再有退路。

    久悟和尚踩著樹枝，想要爬回地麵。可他沒等伸腿，就聽到奇異的怪響，緊接著像是晴空下起陣雨，急促的雨點隨著雲層移動，劈劈啪啪的響聲由遠及近。

    與此同時，兩旁的樹冠無風自動，開始詭異地搖晃。久悟和尚站穩在樹杈上，舉起了禪杖，撐開壓在頭頂的枝葉，讓月光投進樹冠，借以微弱的照亮。

    待到奇異的聲響尤為接近，久悟和尚赫然看到了大群的毒蛇，正嘶嘶地吐著芯子，攀援在大樹上，把樹枝都壓彎了。

    油亮光滑的毒蛇一條連著一條，閃動著幽綠的眼睛，好似地獄的鬼火，成群地聚攏，成群地移動，順著連接的樹冠，向久悟和尚包圍過來。這一幕極其地詭異。

    久悟和尚嚇得失聲，連連重心不穩，險些從高聳的樹冠摔落。然而不等他收住神經，適應這怪異現象，附近的一棵大樹後麵，突然傳來一陣桀笑。

    笑聲中還有個沙啞陰暗的聲音：“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黑燈瞎火的地方，藏匿在樹上做什？”

    久悟和尚聞言，驚出一身冷汗，直覺得毛骨悚然。那聲音分明就是瘸蛇婆在冷笑，駝蛇公在她身旁喊話。

    先前熄滅的燈籠，再一次點亮了。大樹後麵，躲著兩個手提燈籠、手握鐮刀的恐怖身影。斜直拉長出來，歪歪扭扭地映射在地上，活似兩條蛇妖的化身。

    糟糕了，被對手包圍，八成要被活捉，久悟和尚心下駭然地想著，可他很快就想出了對策，立刻回應對方：“老兒上山采挖靈芝，不心跌落水溝，因此耽誤了時間。黑走不得路，下不去山了，隻好爬上樹冠過夜，躲避林間野獸。直到看見了燈光，以為可以向人呼救，不曾想衝撞了二位仙師。莫要與我這凡夫俗子一般見識，還請高抬貴手，放過老兒這等山村野夫的賤命。”

    大概很是喜歡聽人恭維，躲在樹後的瘸蛇婆手提燈籠，寬宏大量地：“既然是這樣，你就從樹上下來吧。給我們看看你采挖的靈芝。”

    這一刻，附近的毒蛇安靜下來，似乎受到了某種限令，不再進攻久悟和尚。

    趁著話的空當，久悟和尚站在樹冠，抓緊脫掉了僧衣，輕手放穩了禪杖，然後光著半個身子，抱著樹幹爬了下來。

    駝蛇公和瘸蛇婆能夠在黑暗中看到自己，而且能夠操控大群的毒蛇，這其中詭異莫測，叫人看不透玄機。如果魯莽地正麵對抗，就如同對抗鬼神，倉促間無從下手，難以把握勝算。

    久悟和尚快速思考著對策，故意放慢了腳步。他甚至一步一磕頭，一步一個跪拜，向著亮起燈籠的大樹靠近，對著躲在樹後的二人話，“二位仙師可是這山間修煉成神的蛇仙？老兒有幸得見，願意奔走相告，讓這十八村集資建廟，供奉二位陸地神仙。”

    大樹後麵又一次傳來女人的笑聲，隻聽瘸蛇婆不陰不陽地：“你隻猜對了一半。我們不是蛇仙，但我們的竹簍背著蛇仙。蛇仙是萬蛇之王。這山林所有的蛇，凡是嗅到了蛇仙的氣息，大都跟著蛇仙走，簇擁著蛇仙，給蛇仙護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