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一手放了一大把金針菇下去，一手把電磁爐調成中火，周陰喜歡吃金針菇，大伯每次最先放的也是金針菇。

    “阿陰想吃什自己放啊。”也許是節日氣氛的熏染，大伯的臉上也洋溢著那種家人團聚的幸福笑容，盡管周家隻有兩個人。

    周陰安靜坐著，他仰麵看著大伯的笑容，輕輕的點了頭。

    周陰知道自己很的時候就被大伯撿回來了，到底有多周陰已經沒有印象了，最初沒有四周搬家的那幾年，周陰常聽隔壁的老婆婆起他時候的事。

    老婆婆總跟他他剛被老周撿回來的時候才這一點點大，老婆婆的雙手幹瘦枯黃，簡直可以去做恐怕電影中老巫婆手的特寫，那兩隻手顫顫巍巍的聚成了一塊空缺。

    那，別抱著了，捧著都生怕摔了，周陰知道自己可能是早產兒，至於他的親生父母為何拋棄他，隨著周陰年歲的增長周陰已經忘卻了這個問題。

    他記得的是老婆婆用他貧乏的語言講述著那個長了不止他一輪的老男人捧著那個隨時可能消逝的生命，跪在了醫生麵前。

    男兒膝下有黃金，他用這個換來了一個本來與他毫無瓜葛的孩子的生命。

    周陰早已不記得，或許壓根就沒法記得當時大伯是怎跪在地上求醫生的，他隻知道大伯是他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超過血濃於水，他是他善良的產物。

    “大伯。”周陰覺得自己喉嚨有些哽咽。

    大伯側頭看他，歲月已經在他的臉上留下了太多的痕跡，鬆弛蠟黃的皮膚，密密生長的白發，連他的眼睛也不再如年輕時明亮，“嗯？怎了？”

    “沒事。”周陰垂眼，情緒總是來得莫名其妙，他奇怪它為什會突然出現，其實它一直深藏你心，周陰站了起來，他把牛肚夾到大伯的碗，本來還想再笑笑，又怕適得其反，“多吃點。”

    大伯微怔，然後笑了起來，“好好好，多吃點，新的一年，阿陰要幸福健康，考個好大學，過你想要的生活。”

    一輩子沒讀過什書的老人，把自己心那幾句接地氣的祝福一一掏了出來，字詞皆不華麗，卻給周陰會心一擊，“大伯，這已經是我想要的生活了。”

    言語中的哽咽已經異常明顯了。

    大伯握著筷子，唇顫了顫，終究出：“好孩子，你是個有能力的人，你的路會越走越遠的。”

    “那也要帶上您啊。”眼眶終究承受不住酸澀，眼淚這種東西是不分春夏秋冬的，滑過臉頰時總是用它的滾燙來提醒著當事人的喜樂悲傷。

    “大除夕的，你哭什呀，傻孩子。”老人笨拙的伸手想去擦周陰的眼淚，“我又沒不同意你和那孩子的事。”

    周陰猛地一愣，“您，您知道了……”

    大伯把他的眼淚擦幹，周陰的長睫上還沾著淚漬，把睫毛結成了一束一束的，“哎，平常這聰明一孩子，怎在這事上犯糊塗呢。”

    大伯這一，周陰就聽懂了，原來大伯早就知道了……

    “我還以為長舟那孩子告訴你了呢。”大伯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