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聞不出意料的當就搬進了正元宮,玉青媛對待他並不怎上心,但也沒有虐待他,隻是隨便給了一間偏殿而已。
就算如此,殷聞的日子也比從前好過了很多很多。
因為玉妃獨寵後宮中,她的宮人是幾個妃子中最多的,吃穿住行除去一些禮儀上的規製不及皇後,其他也都是最好的,每每殷帝得了什奇珍異寶,也都是最先送來正元宮讓玉妃隨便挑。
這般的寵信,讓他這個頂著玉妃之子的皇子一躍又成了高高在上人人巴結的存在。
哪怕玉妃對他並不上心,宮人也不敢怠慢他一點。
他有了幾大箱新衣服,他用的藥都換成了最好的,往日三催四請都不來的太醫,現在哪怕是深夜他一聲咳嗽,都會讓宮人以最快的速度帶來為他問診。
夜涼如水,他躺在柔軟的大床上將被子蓋在頭頂,用力壓抑著喉嚨咳嗽聲,很久之後,他放下被子,用冰涼的雙手貼在溫熱的麵頰上,側身望向窗外那一輪明月。
一如這許多年來一樣,這又是一個無眠的夜。
即使他的床換成了最好的,即使他的衣服變得更加漂亮暖和,但這對於他來,毫無用處。
唯有胸腔中沉悶的鈍痛還在堅持的提醒他,他還……活著。
月光下,那張蒼白臉上毫無表情,隻有一雙眼,分外黝黑。
……
時光如同流水,轉眼間就快開春了。
這一很熱鬧,所有人都湧到了皇宮通向城門的主街道兩側。他們翹首以待,目光熱切的望著城門方向等著皇帝出城。
此時此刻,基本上本朝的大人物都在宮門前送行。
殷瑜再不愛湊熱鬧也沒法在這種場合上請假,她站在人群外圍,還是一臉笑眯眯的。
她其實挺想上去跟殷庭作別,畢竟他們也算得上是一起喝過酒的好兄弟。
但華九翎就站在殷帝身邊,殷瑜一看到他就慫了。
殷明現在今非昔比,他站在距離殷帝最近的位置上被殷帝拉著手叮囑,堪稱人群中心。
就算如此,殷明也還是忍不住偷偷分出些視線來看殷瑜,可惜殷瑜正在發呆,根本就沒有注意到。
殷明看了幾眼就發現有個人也跟他一樣在偷偷的看殷瑜,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殷庭。
殷庭察覺到他的視線,反而抬眼對他齜牙一笑,頗有些挑釁的意味。
華九翎站在殷帝身後冷眼看著這兩個人,忍不住也分出眼神瞪了一眼殷瑜。
可惜這些殷瑜一概沒接收到,她不能跟殷庭道別,殷明又沒空理她,殷瑜就老神在在的站在人群發呆。
該的都完了,殷帝終於帶著人邁出宮門,人群簇擁著他在宮道中行走。這宮門中頓時冷清下來。
殷瑜並沒有跟上去,她站在原地鬆了一口氣,到此刻為止,這就算沒有她什事情了。
她可以回府了。
她是這以為的,直到她一抬頭看到了殷庭。
殷庭這一日穿了一身亮的輕甲,身披紅色披風,看起來比平日那副不修邊幅的樣子不知威武多少。
他對著殷瑜挑眉一笑,俊逸陽剛的麵容上又浮現出了殷瑜所熟悉的滿臉痞氣,“沒想到吧?”
殷瑜眼中難掩驚愕,“今你可是主角,怎就這跑出來了?”
他笑得像個無賴,眼卻又滿是孩子氣的頑劣,“是啊,就這跑出來了。那些人又不是給我送行。今來給我送行的人隻有你,戰場上刀劍無眼,我也是想要有人送行的。”
他的這理所當然,有種然的霸道。
殷瑜又想起初見時,這家夥也是帶著這樣的一臉痞子似的的笑幫她解決了麻煩。明明應該是英雄降臨的熱血場景,但他卻比那些紈子弟還像是惡霸。
她答應過他,隻要他想喝酒,就一定陪他不醉不歸,但好像也根本就沒有能做到幾次。
她接近他從一開始就別有用心,但不可否認,殷庭這個人,是殷氏皇族中她少見的欣賞的人物,他豪氣仗義,生一副俠肝義膽,他是當世俊傑並不為過。
若不是處在敵對方,她會將殷庭視為摯友。
他為了見她一個人而特意遛出來,她是該為他送行的。
殷瑜那雙墨藍的眸子多出很多離愁別傷,她的笑似乎也有些不舍的味道。
或許連她自己都不清,這些離愁不舍有多少真情,又有多少是假意。
演戲的人,演的久了,也入了戲。
謊話久了,她都快真以為那是真話了。
“皇叔武功蓋世,必然能凱旋歸來。侄我便備下一壇好酒,隻等皇叔凱旋歸來與皇叔不醉不歸,如何?”
這話她那一日在雪夜中過一遍,今日又了一遍。
她實在不知道該些什,她不擅長道別,她也沒有那沒有良心,能坦然欺騙一個待她一向真誠豪爽的摯友。
殷庭大步走過來狠狠的抱住了殷瑜,殷瑜猛地撞在他冰冷的鎧甲上,殷庭比殷瑜高很多,他這武將中都算魁梧的身板跟殷瑜那出了名文弱清瘦的身板一對比,簡直是個巨人。
他大笑著拍了幾下殷瑜的背,“你子等好了,他日我凱旋而歸找你喝酒,你可不能再推三阻四!你這酒啊,我是喝定了!”
他這幾巴掌拍在殷瑜身上,讓殷瑜感覺自己若不是這些日子也有練武,恐怕得讓他這一掌拍的血都吐出來。她沒掙紮,聽著他的笑聲任由他拍了這怎幾下。
他的笑聲很爽朗,殷瑜卻聽得心口難受,她知道自己在騙人,這是她第一次感覺到欺騙是如此艱難的事情。她在心底苦笑,良心真是個麻煩的東西啊。
如果她真的沒有良心,如果她真的一點都看不出來殷庭對她的好,那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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