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靜鬧的這樣大，自然是驚動了皇帝和貴妃。

    步輦和羽葆華蓋停到宮道上，許煦帶著崔鷺到殿門外跪拜迎接，皇帝看他一眼，手抬了抬，示意免禮平身。

    一行人進了正殿，皇帝在正位上坐了，才問他：“煦兒夜半急宣太醫，可是出了什事？”

    許煦道：“煦兒方才看見了八皇兄，父皇若是想知道這其中原委，何不將八皇兄一並宣進殿來，也好讓兒臣借此機會當麵向他問個清楚。”

    皇帝仍是懶懶散散的模樣：“你要問他什，難不成他順了你宮中什物件？”

    “皇上這是那的話……”貴妃坐在下首，忍不住和了一把稀泥，“皇子們平日和睦的很，煦兒是除了舒縈公主外，那一眾皇子公主年紀最的，兄長們若是稀罕弟弟什東西，做弟弟的自然是心甘情願讓與的，尋常百姓家生養的孩子們尚能做到兄友弟恭，何況皇上的子嗣呢？”

    皇帝勾起嘴角笑了笑，沒有明確表態。

    “那你怎呢？”他的目光落在崔鷺身上。

    畢竟是九五至尊，不怒自威，那一眼瞥過來，就像是千鈞重量壓在了頭頂上，迫使她不敢抬頭。

    “民女一時貪玩，離了席，偶遇八殿下，八殿下稱自己住在此處，讓民女為他提燈照明，一路從宴會北邊的合宜殿走到了這。”

    她完這長長的一句話，心倒似沒有先前那般忐忑了，隻依然垂首立在原處。

    皇帝略略沉吟：“這倒像是燾兒會做出來的事情，”他又道，“你又是如何走到合宜殿的？”

    “宮渠邊的草叢有流螢，我……民女一時好奇，就跟著走了一路。”

    不僅是貴妃，連皇帝都麵露微笑：“崔家的女兒倒是孩兒心性，也罷，不為難你了，來啊，把老八帶上來！”

    崔鷺心中暗暗吃驚，想道幸好自己剛才沒有扯謊，要不然當著皇上的麵和八皇子一對供詞，還不得落個大逆不道的欺君之罪？

    又尋思著皇上真是心眼兒多，還特地把八皇子留在後麵。

    她悄悄瞄了一眼那穿著明黃龍袍的皇帝，不想撞上許煦打量的眼神，一時視線相匯，動作如此明顯，兩個人都尷尬著別過頭去。

    真是個奇怪的姑娘。

    十一殿下端起了自己手邊的茶杯，並對著端茶上來的宮女吩咐道：“去給崔姑娘送一碗杏仁茶。”

    八皇子被兩個大內侍衛“請”到門口，四肢掙紮、各種比劃，乍看像是侍衛內抬了一隻墨藍的大螃蟹進來。

    這皇帝家的大螃蟹落地時，“咚”了一聲，聽著就肉疼。

    崔鷺右眼底下的好皮跳了跳，竟然有些心疼這個八皇子起來。

    許燾離開的這一盞茶時間，也不知道是去鑽了那個狗洞，渾身髒兮兮的不，一張臉也花的跟拱泥巴豬一樣，他從地上坐起來，氣勢上又頗有點像要去耍猴。

    龍生九子，能生出這個富有喜感的……大概也是很難得了罷。

    崔鷺暗暗歎了口氣。

    “父皇！兒臣拜見父皇……”許燾手腳並用地爬到皇帝腳下，開口就喊冤，“父皇要為兒臣做主啊父皇……那群含章宮的侍衛，父皇您看，這些狗奴才都把兒臣折騰成什樣子了啊父皇……”

    皇帝嫌他髒，用鞋尖把他往外擋了擋：“燾兒啊，你這渾身的髒泥巴是從哪兒來的？”

    “兒臣被那些狗奴才趕進了夕棠宮的暗溝去了啊父皇！”

    許燾抱住皇帝的腳不肯撒手，侍立在旁的老太監見了，也顧不得他這一身惡臭，上前去拉開他 ：“殿下……八殿下……皇上今夜飲多了酒，殿下這樣拽著皇上可是萬萬使不得啊使不得……”

    許燾想要發作，看貴妃母子又在一邊好整以暇地等著看好戲，隻能任由老太監將自己拉開了去。

    皇帝興許是真的喝多了，他用一隻手撐著自己的腦袋，笑著問許燾：“侍衛追你？侍衛為何追你？你又為何從你十一弟的寢殿跑出去？這崔中丞家的女兒，你怎讓她給你當宮女使喚了？”

    許燾沒想到崔鷺已經招了，恨恨地剜了她一眼：“這丫頭自己跑到兒臣跟前來的，黑的很，兒臣又認的不清楚，誤以為是那個宮的宮女，就讓她為兒臣提燈籠，兒臣又沒做什過分的事情，還請父皇明察。”

    “八皇兄的好輕巧，三言兩語就想推脫幹淨了，那臣弟還想請教八皇兄，臣弟有一樣父皇賞賜的寶物，乃是一把刀柄鑲嵌了大月氏獨有的月火石的匕首，敢問此物眼下可是在八皇兄身上？”

    許燾矢口否認：“我沒見過。”

    許煦冷笑一聲：“好，既然八皇兄自己掉進了暗溝，這身衣服也正因此醃臢不已，臣弟懇請八皇兄隨臣弟前去沐浴更衣，若是匕首當真不在八皇兄身上，臣弟願親自給八皇兄提燈回宮。”

    他完，麵朝皇帝道：“父皇以為如何？”

    “煦兒，這……”

    “哎……你別插話，”皇帝兩頰浮上了醉態的紅，他阻止了貴妃，閉上眼道：“如此便按照煦兒的去辦吧，也讓老八洗一洗身上的髒東西，熏的朕難受的很。”

    許燾道：“好啊，既然父皇都如此了，兒臣還能什呢，隻是少不了要向十一弟借一件寬大點兒的衣裳了。”

    他大搖大擺地走出去，崔鷺看著許燾的背影，皺起了眉。

    杏仁茶加了牛乳，崔鷺抬眼瞧了瞧端茶上來的宮女搖清，忽然心生一計。

    八皇子洗了有一盞茶多一點的工夫，再回來的時候又是個香噴噴白嫩嫩的胖子了，他昂首闊步地路過崔鷺眼前，在皇帝麵前跪下。

    “父皇，兒臣回來了。”

    之前皇帝一直閉著眼，崔鷺都以為他睡著了，但是睜眼的時候，又看見子眼清明的很。

    “好，”皇帝給許燾賜了座，又問緊接著走進來的許煦，“可有找到你那匕首？”

    許煦行了禮，道：“回父皇，兒臣並沒有在八皇兄的貼身衣物找到。”

    楚貴妃笑著朝皇帝道：“那看來是哪個宮女收拾的時候，不心放在了別處呢，皇上，色這晚了，您又醉了，依臣妾看，不如就讓皇子們回去歇著吧，明兒個再讓宮人們仔細找找。”

    “是啊，貴妃娘娘的極是，”許燾放下茶杯，陰陽怪氣地附和道，“今夜又是讓侍衛攆狗一樣攆兒臣，又把兒臣當成賊人，假意借著”沐浴”大肆搜身，可謂是好一番折騰，也不知道兒臣是什地方惹到了貴妃娘娘和十一弟，要在父皇麵前用這樣的手段令兒臣難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