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殿門口沒有宮人候著，胖子背著手邁出去一步，朝崔鷺道：“跟上來吧，就知道你們這些升鬥民，沒怎見過大場麵，本殿下帶你去看看十……本殿下的寢殿。”

    崔鷺的父親從教育他們兄妹倆不能隨意登堂入室，那是對宅子主人的大不敬，所以崔鷺在門口猶豫了。

    “你不要騙我，你真的住在這？”

    胖子哼哼兩聲：“我騙你做什？這麵有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個五鬥櫃，壁上掛著鬆鶴紋的古琴，床頭的暗格有一把大月氏獻上來的匕首，刀柄鑲嵌著藍寶石。”

    見崔鷺還是磨磨唧唧，胖子一把抓起她的手，推門進去了。

    寢殿剛一走進去是昏暗的，仿佛沒有點蠟燭，胖子在前方引路，告訴她轉過去這道屏風後麵，一直點著宮燈，地上也平坦，不需要過分擔心。

    十一殿下聽是很受寵的皇子，可是崔鷺視野所能及的這座寢殿內的布置，簡樸地就像是崔遙時候的書房。

    是書房，不是睡覺的臥房。

    崔遙的書房如果是清心寡欲，那他的臥房就是花胡哨，稀奇古怪的玩意兒一籮筐，連姑娘家妝奩的胭脂扁盒也有。

    可是眼前這個十一殿下的寢殿，比她哥哥的臥房大了不知道幾倍，卻顯得這樣清冷無味。

    她不禁伸手撫摸上那個雲頭案，身後的牆壁上盡是成冊的史家典籍，筆床上繪了鬆間童子圖，鎮紙還壓著一張臨摹的辭賦。

    崔鷺繞過去看了一眼，是一篇歌功頌德、讚揚盛世的賦，估計著是翰林院那個白胡子老爺爺吹出來的，崔鷺沒什細細品讀的興趣，隻是暗暗覺得十一殿下真不愧是個刻苦的好殿下，字也寫得好看，怪不得皇上偏愛他多一些。

    她這廂立在案前發愣，那廂胖子已經抽出了床頭暗格，看到那枚熠熠生輝的藍寶石，欣喜不已，遂取出來在燈下仔細摩挲端詳。

    匕首的反光照到崔鷺眼皮子上，她也被吸引了注意力，朝床榻邊走來。

    “這就是大月氏當年的來使呈送的‘烏末曷’？”

    胖子掀起眼皮子看她：“你怎知道這匕首的來曆和名字？”

    他問這句話的時候語速極快，神情也冷冷的，仿佛是沉痛傷心的往事被人戳穿，崔鷺摸了摸鼻子：“我哥哥……他喜歡看一些奇怪的書，我聽他提起過這把匕首。”

    胖子冷哼一聲，將那把匕首的護具扔回去，然後將匕首插進了靴子的側暗袋。

    這老江湖的做派看的崔鷺傻了眼，胖子起身的時候就被她攔住了：“你……你要帶著匕首離開？”

    “那是自然，”胖子理直氣壯，“那本來就是我娘的東西！”

    崔鷺雖然心中早就料到他並非正真的十一皇子，但還是忍不住問道：“那匕首的主人呢，他丟了東西，難道不會著急？”

    胖子眯著眼睛看了她一會兒：“十一弟有那多父皇賞賜的東西，多一個不算多，少一個不算少，何況，這匕首本來就是我娘帶到陳國來的，現在我娘去世了，我是她的兒子，這匕首理應交到我手。”

    崔鷺皺眉：“現在你自己也承認你不是真正的十一殿下了，你叫他十一弟，又你娘與這匕首有淵源，當年大月氏的使者帶來了三名妙齡少女，隻有一人留在了陳國，想必你娘就是曇姬娘娘，而你正是八殿下，我猜的對嗎？”

    胖子強作鎮靜，道：“你想怎樣？別忘了你可是跟我一起闖寢殿的！本殿下勸你最好乖乖聽我的話，等到逃出去了，當做什事情都沒有，否則，就算是招來了人，我也能這匕首就是你偷的，我尾隨賊，正好抓了個現行。”

    崔鷺沒想到這八皇子年紀，心思竟然縝密毒辣到這個地步。

    她一時躊躇，不知該怎辦。光聽他一麵之詞，也不能全信，到底是和這胖子偷了人家東西一起做賊逃之夭夭，還是跑出去喊人來抓這個可惡的賊？

    她想的多，八皇子可沒有那個耐心，把匕首抵在她後腰上：“你要是不聽話，我就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