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俊豪看看跌坐在鐵網之外的林思遠繼續：

    “很多事情既然發生了，誰也無力改變。”

    很久之後，林思遠的情緒才恢複過來，他看著眼前這個頹廢的男人目光黯淡地自言自語，時間仿佛已恍如隔世。

    “很多時候我都在想，是不是我已經走到了生命的盡頭，可我又分明知道，我還是不得不苟延殘喘地活下去，因為我就連了結自己的生命都辦不到。

    在這些日子，我經常回憶過去的事情，回憶青竹鎮，也回憶起你們。可我知道無論有多想念，都不可能回去了。

    我不知道你們後來怎樣，變成了什樣的人，過著怎樣的生活。我隻能默默地祈求，祈求你們一定要好好的。

    在青竹鎮的那段時光，是我這一輩子最開心的日子，那空氣的溫暖，那陽光的角度，都讓我覺得我本該是青竹鎮上普通的一個孩子，過著平凡地生活，或許生活不算富裕，但依然過得快樂。可麵對著四麵牆壁，我也隻能是想想，因為我剩下的後半生，都將麵對著這四麵牆壁度過。

    如果生活普通而平凡，那後來發生地將顛覆之前的生命。這一切發生得太過意外，卻全都發生在意料之中。

    他。

    他經常官場如戰場，不知道什時候就把命丟了。我時常生氣地勸他，既然覺得那危險，就不要再做下去了。雖然得簡單，但哪有那容易。他官場有著看不見的千絲萬縷的聯係，牽一發而動全身，一人有動靜，全局皆亂。

    我一直不懂他的是什意思，後來，那些人突然地闖進家，我不知道特悶都搜集了什，卻在之後開庭的時候出現了許多他貪汙證據，法官這些都是在家搜出來的，我記得當時他是否認的，他情緒激動地沒有，他隻是有收受賄賂，絕沒有貪汙，他驚恐地睜大了眼睛，卻沒有人聽他的辯解，我當時大聲問法官和陪審人員，為什不能聽取一下他的話，可沒有人理我，就像沒人理會他一樣。

    那時候我突然感覺極其無助，就好像這個世界隻剩下我一個人。

    在一個月之後，終審判決出來了，死刑。

    在聽到消息的那一刻，我感覺整個世界都已崩潰坍塌。

    在執刑前我們見了最後一麵，到底他都在他沒有貪汙。他被拉出去的時候哭了，哭得像個被冤枉了的孩子，一直委屈地為自己辯解：

    我沒貪汙！我沒貪汙！

    許多人都會相信法律的判定，可我總是想起見他最後一麵的時候他的眼神，真誠得讓無法懷疑。這時候我才又想起他生前經常的官場如戰場，誰的權利大，就有權決定別人的生死。

    他死後來找過我？

    ，我從來不信世界上有神有鬼，可為什我總是夢到他被執行槍決之後依然叫喊著我沒貪汙，那夢境真實得簡直就像現實一般。

    你知道，我經受不住打擊，何況如此這次如此沉重。

    我一直在尋找著有什辦法可以讓我逃離現實，讓我遠離這一切。我知道碰什也不能碰毒品，可我覺得與其痛苦地清醒著，還不如像野獸一樣渾噩地沉淪。

    對不起，所有人。”

    ……

    段俊豪完這段長長的話，林思遠看著他一直沉默，段俊豪的眼睛卻從一開始就未曾看過他。兩個人就這樣一同沉默，好像在等待時間荒蕪。

    久久之後，林思遠看著他道：

    “還有可能出來嗎？”

    段俊豪眼睛看著地麵，慢慢：

    “在這我感覺很好，外麵隻會讓我惶恐——並且絕無可能。”

    林思遠聽到這話，最後一點希望瞬間破滅，內心一片黑暗。

    “蝦米就在外麵。”

    “我知道。”

    “為什不見她呢？”

    段俊豪低下頭閉上眼睛，內心無比難過，臉上卻依然麵無表情。

    “或許你今應該見見她的。”

    段俊豪依然低著頭，雙手卻微微顫抖。

    “她明就要走，我不知道她去哪，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我對不起她。”久久之後段俊豪才出這句話。

    “那就在她走之前見見她吧。可能這是最後一麵了。”

    段俊豪眼眶已經發紅，林思遠什也沒，隻是靜靜地在鐵網外陪著他。一直站了很久。

    最後段俊豪好像輕輕地了一句話，仿佛是對自己的，林思遠沒有聽清那句話，卻知道他已經同意和蝦米見麵了。

    林思遠走出那間房間的時候，對段俊豪他會經常來看他的，段俊豪沒有任何回應，隻是低著頭，目光遊離，微微顫抖的雙手緊緊地被拷在一起。

    他回到長廊隻上，蝦米和那男孩依然留在那等候，見林思遠回來蝦米急迫地問他段俊豪都了什，林思遠笑笑，告訴她馬上就會見到他。

    十分鍾後，那個獄警又在長廊盡頭出現，蝦米聽到段俊豪終於肯見她的時候，眼淚瞬間就掉了下來。

    她等這一已經幾年了，可這卻是最後一麵

    那男孩並沒有跟隨蝦米一同離開，隻是自己一個人坐在長椅上等待。

    他的眼睛很亮，一個人麵對陌生人也不拘束，兩條腿一直搖晃，時而低頭思考時而抬頭透過狹的窗戶看看空。

    林思遠從那房間出來之後一直很悲傷，但現在卻被眼前這個男孩所吸引。他開始注意這個男孩。當他看著他的時候，那孩子也看著他。四目相對，毫不陌生。

    林思遠笑了，他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孩子。

    “你叫什名字？”

    那孩子看看他，道：

    “問別人名字的時候，要先出自己的名字這樣才算禮貌呀。”

    男孩出這句話讓林思遠感到不可思議。這孩子話的語氣和神情，還有身上的氣質都似曾相識。

    “，你好，我叫林思遠，請問您是？”

    “你好，你是問我的本名還是筆名？”

    這話更讓林思遠感到驚訝。

    “你還有筆名？”

    “當然了，作家怎能沒有筆名呢？”

    林思遠聽到這話，笑出了聲。

    “那請問大作家您的筆名是？”

    “延望。”

    “原來是閻王，失敬失敬，其實我的名字是玉皇大帝。”

    林思遠聽了這話故意逗這孩子，他終於知道這孩子身上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從何而來。這孩子就像從前的自己。

    “不是那個閻王，是延望！延續希望，延望！”

    聽了這話，林思遠臉上的表情變成了震驚。

    延續希望。

    這四個字是他一直以來所做的事情。

    “請問延望多大了？”

    “今年已經十歲了。敢問閣下貴庚？”延望調皮得反擊道。

    林思遠微笑著，感到延望發起的挑戰。

    “而立之年徒增一度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