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朝

    瑟瑟秋風一起，玉樹瓊枝一片枯竭。太後通過雙交四菱花格扇窗的紗窗，呆呆地凝望著窗外，全身猶如泥塑木雕般寧靜，隨侍十幾名太監宮女凝神屏氣，垂首肅目，清寧宮內一片死寂。

    司禮太監李英，表麵與平常一樣，不聲不響一動不動，但內心卻狂飆迭起，於謙和所有的群臣，已在宮外等了兩個時辰了，若非事關國家的大事，群臣們是不會傾巢而出的。

    冷汗似蛇一般，從他的額頭悄悄蜿蜒地滑入胸股。他盡力抑製著呼喊太後的**，他知道表麵上尊貴無比的太後，現在是一個可憐的無助的寡婦，高高在上的她是沒有什可以交心的夥伴，雖然孫太後不乏有些才能，可在這樣沒有更好的抉擇的重大問題麵前，特別是麵臨著改宗換枝後，又將不可控的衍生出怎樣的後果？她謹重，猶豫，甚至不同意都可能發生……。此時，於謙的話又在他的耳邊響起：“務必設法使太後點頭，大明朝存亡續絕係乎於此，萬萬請公公費心！”

    李英知道，於大人一向剛正不阿，不愛與內侍們打交道，這一次屈尊破例，純屬於為國為民，自己一定想法替大人辦妥，否則將成為千古罪人。

    他終於抓住一個適當的機會，將於謙及眾大臣的意思轉給太後：

    “也先韃子挾萬歲爺逼關，京城危在旦夕。國不可一日無君，咱們另覓新君，也先韃子手中的王牌失去作用，不定會乖乖地送回萬歲爺的呢！”

    凝思的孫太後雖然在英宗被俘後，就早已做好了思想上的準備，但當事實真正降臨時，人還是心亂如麻，感慨萬分。片刻，當大殿內的氣息已壓抑著既將讓人無法承受之時，孫太後才慢慢地轉過身來，眉頭微微一挑，冷冷道：

    “群臣之意是打算另立皇帝。”

    “情勢危急，剛立的皇太子僅兩歲，繼位也不能視政，在國家艱難時刻，急需一個決策者，於大人和群臣之意，立郕王爺！”

    孫太後又一次沉默了。

    她明白群臣之意是有道理的，但想起尊貴無比的皇位就這樣拱手送與他人，她不甘；想起自己在皇宮經營了幾十年，用盡了心機，把別人的孩子抱為己有，以“母為子貴”和“柔順賢德”的美譽，奪得皇後的位置，最後理所當然地成為最高身份的女人——皇太後。如果郕王當皇帝，親母吳氏就要與自己分一杯羹，她不願。如果不同意，也先韃子挾持祁鎮皇兒攻城略地，這大明江山也可能真要毀於自己手中！

    她強壓著心中的矛盾與糾結，就這樣靜靜的站在窗前，看著秋風橫掃的落葉，看著夕陽已然染黃的宏偉巍峨的寶瓶頂尖。現在唯一要做的是保住自己的太後之位與太子之位，即使將來郕王想廢太子，也要通過自己這道關卡，自己還會有回旋的餘地，這樣也好為皇兒回宮多加一道保險。

    三個時辰又過去了，清寧宮外早已暮影沉沉，秋霜露重，四周的一切都好像早已停滯了一般。驀然間，棲站在樹上的寒鴉，發出了一聲怪叫，驚破了沉沉的寂靜。此時，孫太後仿佛也被怪叫聲驚醒一般，開口問道：

    “李英，要立地郕王爺，哀家必須是太後，太子仍是皇太子。”

    李英一聽，馬上明白了關鍵的所在，接口道：“郕王爺不是從就敬您為嫡母嗎？立他為皇帝，還是您老人家的恩典，就算他顧著親母吳太妃，也頂多兩宮並尊，以您老人家為長。太子之位早已定下，豈有朝立夕廢之理，不是還有您老人家監督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