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顧家遺孤。”蕭道成沉默好一會兒,才吐出句話來,還伴著幾聲重咳。
“你可能不知……西涼皇室的血尤為獨特,甚至可以入藥。”
蕭道成又。
“西涼質子的人頭也還在宮收著,我親眼見過。”
那時涼歡的詛咒尚未如此嚴重,他也還尚能走動。
也幸好西涼王血還有別的用處。
“為了一點血,你就下令滅了顧家滿門?”
在顧星燃心中盤踞了十二年的不解與仇恨並不會隨著心魔的消散而消失,隻是他有了更重要的東西。
可那懵懂溫柔的愛又怎敵得過在血火殺戮中溫養了十二年的仇恨?
初秋的大殿已燒起了地龍,可這溫暖在顧星燃的森冷質問下散去,阿修第一次鬆開了抓著顧星燃衣服的手,想起昨日南梔的話。
‘身側親近之人方才最難相知’
阿修突然發現,好似初見的那個顧星燃才是真的顧星燃。
她想向後退一步,卻又想不能退這一步。
這人是她自己挑上的,她才不會挑錯,他一定會變好!
而此時從顧星燃知道自己不是顧家遺孤到以為自己能夠放下仇恨也不過月餘。
他以為的,也還是他以為的。
就像他曾想過很多顧家滅門的可能,有被牽連無辜受害,也有自作自受罪有應得。
卻原來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而麵對顧星燃的質問,蕭道成露出一個輕蔑的笑,他不屑於問這顧家餘孽究竟是誰,因為無論他是誰,當他選擇站在這拿劍指著他時,他就隻是個餘孽。
哪怕他如今是修行者,問出這樣的問題也依舊隻能證明他的愚蠢。
“為了一點血?”蕭道成邊笑邊喘。
他求不見山那個醫瘋子為他去除詛咒十餘年不得結果,如今蒼凜那個壞規矩的瘋子又把顧家這畜生送到宮翻舊賬,他知道那個秘密可能就要保不住了,可他是大蒼的皇帝,他是俗世的王!
“哼!西涼王血或許寶貴,可朕還看不上!”
不屑爬上蕭道成那老態橫生臉。
“那是為什?”
顧星燃冷靜下來,那一絲懵懂的溫暖又升上來,他察覺到阿修放開了手,心中想回頭拉住她的手,卻最終沒有動。
等回家吧,回去再解釋,如果她還願意跟自己回家。
“因為西涼王太蠢!他以為進貢王血就能換得和平,卻不過是誘人心更貪!”
蕭道成是個老皇帝了,他如今也已六十有二,當了近五十年的皇帝。
他看遍了人心,雖然自己也沒能逃過人心,可他對人心的見識卻不是顧星燃和阿修這樣的年輕人能比的。
當然年紀並不能代表見識,可活的越久見識自是越多的。
“那也是你們貪!”顧星燃反駁道。
“人貪念無窮,西涼王愚蠢,他送來的人就更更愚蠢!他們發現西央十二有人想要藥血,就妄圖以藥血蠱惑群臣,更與神策府勾結,意圖謀反!”
“朕,不覺做錯!”
蕭道成又接著。
世間或許有無辜之人,可這利欲熏心的朝堂之上沒有,盡是想要權的利的,想做豐功偉業名留青史的。
無欲念之人,又怎能立足於朝堂之上?
更何況他們還背著另一個大的秘密卻沒藏好,被司監與惑門知曉。
隻要這一個理由,滅他滿門又如何?
人就是這樣,萬人之上的日子過久了,將下的權柄把持在手中,就以為自己不是人了。
更何況蕭道成有‘忠心耿耿’的陸忠為他效力,有忠於職守心係下蒼生社稷的鶴連城為他解星命?
讓他思悔改?不可能!
顧星燃不信蕭道成的辭,左右也無外人,蕭道成應也知道,以他凡人之身,就算叫再多人來也救不了他的命。
至於那些‘供奉’在皇宮的修士?
這下又有幾人敢與通曉之上的院主相敵?
“你們這些人盡將謊話掛在嘴邊,又以為能騙得了幾人?若真是謀反,滅了滿門就該昭告下,落得與神策府一般的下場!”
他不否認顧家或許做過一些不該做的事情,可這下許多人都在做不該做的事,也不是每一個人都該死。
可他們一夜之間殺盡顧府七十三口人,如果不是自己幸運的活下來,‘顧氏’這兩個字和不存在也沒什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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