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長相思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秋戀月 本章:第五章 長相思

    吳山青,越山青。兩岸青山相送迎,爭忍有離情?

    君淚盈,妾淚盈。洛帶同心結未成,江頭潮已平。

    五年前的那個清晨,就是在選秀後的第二日,一大早便有內務府的人來麗景軒知會她已被調往毓慶宮當差,一會兒便有馬車來接她過去。她得令自然不敢怠慢,趕忙開始收拾些日常用度,好在她的東西確是不多,除卻貼身衣物之外並無其它,隻一個包裹就裝下了她的全部家當。

    待得收拾停當,宛月瞧著色尚早,便預備坐下歇息一會兒,想來過會子到了毓慶宮定然要忙上好一陣了。隻她才剛給自己斟了一杯茶,門外卻有守門太監恭謹中略帶訝異的請安聲隔空傳來,“奴才們給二爺請安了,今兒爺怎有空上這兒來?”

    二爺?是弘皙嗎?宛月一驚,手上微顫,濺出的幾滴茶水灼痛了她的肌膚。卻聽得弘皙並未直麵回應,隻是轉而問道:“宛月姑娘在嗎?”

    “在,在。姑娘這會子正在屋收拾行李呢!”

    “我進去瞧瞧,你們且都退下吧!”即使隔著門板,弘皙的聲音仍是這樣堅毅有力。

    待得門口太監廝全然退了個幹淨,弘皙這才推門而入,宛月早已立起身子,見了弘皙立時蹲了個萬福,更兼口中軟言問安,那含嬌細語直如清風拂麵,無端教弘皙心下醺然。強迫自個兒定下心神,他穩步上前,單手扶起宛月,觸手所及,已是暗香襲人。忍不住嘴角一彎,一絲淺笑躍然於唇,不知為何,每回隻要一見著她,心中的煩悶便會煙消雲散。隻是轉瞬間,當他的眼角瞥見了一旁才剛整理完的包裹後,那輪廓堅毅的唇角卻是明顯一沉,本就分外深幽的眼眸更是猶如墨色點染的一潭清湖,暗沉得越發教人捉摸不透。

    宛月被他這樣直勾勾地瞧著,不禁雙頰飛紅,身上的夾衣被後背涔涔滲出的細汗洇濕,粘膩濡濕地貼著她的肌膚一陣勝似一陣地吞吐著燥熱,而此番她的心頭更是如同鑼鼓齊鳴,直震得她胸口砰砰直跳。偏偏在這時,弘皙卻是越發朝她靠近,本就狹的空間,他與她越靠越近,近得她都能隱隱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蘇合香氣,那芳香中略帶苦辣的奇異馨香,是隻屬於他的氣息。

    弘皙的逼近帶著極具侵略性的架勢擠走了彼此間僅存的一絲空氣,宛月本能往後稍稍挪了挪身子,試圖逃離這份難耐的暗昧,腦中則飛快地盤算著是否該些什來掩蓋自己內心的慌亂,思索間,就聽她已然道:“二爺請寬坐,奴婢這就給您上茶,正巧奴婢剛好泡了一壺上好的菊花枸杞,您……唔……”怎奈宛月話還未完,頭頂忽然沒過一片暗影,一陣旋地轉過後,剩下的話語連同她的驚呼被弘皙悉數納入口中。

    滾燙的唇緊緊覆住她的,連同他霸道的男性氣息一同將她緊密包圍,弘皙以舌尖輾轉輕柔地描繪著她如花般嬌嫩的唇瓣,而宛月已然驚恐地瞪大雙眼,她本能地伸手推拒,怎奈弘皙早已將她識破,他僅以單手便將她一雙纖弱的手腕牢牢控製在她背後,靈滑的舌則順勢用力,輕而易舉地侵入她口中,恣意品嚐著她唇齒間的芬芳。

    生平第一次被男人這樣霸道地吻著,宛月隻覺耳中嗡嗡直響,身子一軟,她以為自己就要這樣跌倒在地,怎知弘皙卻是手臂一收,順勢將已然失卻抵抗力的她擁入懷中。

    “若我要你與我一同回鄭家莊去,你的回答是什?”灼熱的氣息在宛月耳畔縈繞,弘皙不知何時已是放開了她的唇,僅以額頭抵著她的,他適才所的話語雖是如呢似喃,可那一字一句卻盡皆撞入宛月耳中,直震得她猝不及防。

    終是自剛才的吻中回過了神,宛月已然大驚失色,她猛一抬頭,卻意外與弘皙熾烈的視線相互交匯,止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她迅速躲開他的注視,可慌亂的視線偏偏又落在了他輪廓堅毅的唇上,瞬時,有一股子羞憤夾雜著某種不知名的情愫徑直往胸口上頂著。

    幾乎想也沒想,宛月揚手便照著弘皙的胸膛用力一推,這一使力,似乎全然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卻聽得她微喘著氣低聲道:“多謝二爺抬愛,隻奴婢萬萬承受不起。想必二爺也是知道的,像奴婢這般包衣秀女的去留全然聽憑內務府差遣,奴婢自個兒何以有這個能耐為自個兒的去處做打算?”宛月一字一頓有條不紊地表達著,耳邊的發髻因著她適才的動作微微有些鬆散,幾縷散落的發絲拂過她泛紅的臉頰,無端為她平添了一抹我見猶憐之感。隻話間,她始終螓首低垂,因為她知道,唯有這樣,她才能順利表達自己內心所想。

    而弘皙被她推得猝不及防,腳下止不住踉蹌數步,好在他自幼習武,很快便穩住了身子,他並不著急上前,隻是靜靜地望著她出神,嘴角一彎上揚的弧度折射到他深邃的眸中,一如繁星閃爍的夜空。

    “你不必有這個能耐。”弘皙道:“我既能把玉留給你,便自有我的道理。”他的語調雖極為溫柔,可字行間卻透著無比堅定。

    宛月一愣,極力忍住想要伸手觸探袖中美玉的衝動,她雙頰緋紅,心跳得厲害,口中卻隻淡淡一句,“奴婢不明白。”

    “是嗎?”嘴角的笑意不禁加深,“那我不妨與你直,我要你同我回鄭家莊,名正言順地成為我弘皙的女人。”他舉步上前,烏黑的雙眸間清晰地倒映著宛月滿臉的驚惶,他好笑地看著她局促地捉住身後桌櫞的模樣,即便是個鐵石心腸的人,瞧了這副光景,定然也全沒了脾氣吧!

    對她這久的思念,終是在此刻爆發。昨兒個選秀過後,弘皙便緊趕著往東暖閣去,想著定要同皇叔討了宛月當他的側福晉,雖宛月出生包衣,可好歹她也是大戶人家出生的姐,論家世、論樣貌,哪一樣都不比八旗秀女差,若給他這個落魄阿哥當側室,當真是綽綽有餘了。這樣想著,弘皙已然行至東暖閣外,怎知他人還未踏入正殿,便有總管太監高勿庸迎上來擋在他麵前,皇上這會子正歇著午覺不便驚擾,言下之意,自然是要他暫且回避。弘皙聽罷雖心中略有不快,可想來這幾日皇叔確曾因著河道上的事多日不曾睡過一個囫圇覺,若這會子就因著討要一個秀女便吵擾了好容易才歇下的皇叔,這叫他心如何過意得去?何況宛月的事,倒不急這一時半會兒的,聽聞內務府安排這些女子的去處少也要個兩三,想來若是明日再同皇叔商量也是來得及的。這般想著,弘皙便兀自折返而去。

    怎知就是他的這番猶豫,讓他徹底陷入了眼下這般尷尬境地。今兒一早,當他得知宛月已被內務府調往毓慶宮後,他隻覺五雷轟頂,想來被人當眾扇了個大耳聒子也不過如此。這毓慶宮是什地方?是他阿瑪往日的寢宮,可如今住著的,卻是當朝皇四子弘曆!昨兒個在禦花園,他又怎會看不出弘曆對宛月的迷戀呢?一股怒意沒頂而至,自個兒真真是個糊塗性子,他早該想到,憑著弘曆的性子,他豈會不有所行動?

    從到大,隻要是他弘曆想要的,就沒有得不到的,如今麵對自個兒看上的女人,他定會想著法兒的留在身旁,何況他早前他已聽聞那內務府的高斌這許多年來始終在暗地替弘曆辦差,論交情,他也算得弘曆的半個門人了,若弘曆開口問他要女兒,高斌豈有不從之理?可弘曆既是要從他身邊把人搶了去,好歹好好疼愛倒自罷了,怎知他卻偏生預備把宛月當官女子使喚,這教他何以忍下這口氣?

    無盡的悔恨齧咬著弘皙的靈魂,隱隱的,甚至有些許恨意夾雜其中。自阿瑪遭到廢黜後,記憶中,但凡是他看重的,弘曆總要搶了去,皇爺爺的偏寵如此,東宮主位亦如此,他奪走了本該屬於他的一切,如今已然擁有了一切的他,為何偏生連他心愛的女人都不放過?難道弘曆的存在,便隻為奪取他的所有嗎?

    不!他偏生不信這個邪!

    他弘皙不是旁人,是昔日太子允礽的長子!是愛新覺羅家的子孫!既然弘曆如此待他,那他也不必念及手足之情,從這一刻起,即便他是皇帝的兒子,他都要從他手奪回那本該屬於他的一切!但凡是他弘皙想要的,他絕不會再放手!尤其是他心愛的女人!

    是的!即便連他自個兒都甚覺荒謬,可他仍舊不得不承認,高宛月,是他這輩子怎躲都躲不過的宿命。他想他定然是瘋了,不然他怎會這般失去理智地愛的這般執著?也許在彼此初見的那,愛與不愛,已然注定。

    心念至此,弘皙卻是再無任何猶豫,他突地上前扣住宛月的雙肩,宛月卻是螓首低垂,弘皙哪容得,他騰出一隻手抬高她的下巴,目光直直逼向她眼底一方柔弱,“別怕,你不必想旁的,隻要一心跟著我便是。”弘皙的嗓音雖狀似呢喃,可那一字一句,盡皆透著不容置喙的堅定。弘皙想著,假若她應允,他定會傾注所有,生生世世都不教她為今日的決定而後悔。

    如火般熾烈的視線已然灼痛了宛月的靈魂,她愣愣地迎向他黑眸中的急切,那對好看的眼睛仿佛有一把碎銀揚揚灑入,光芒四射,直像是有魔力般要把她吸將過去。內心最深處,長久以來始終維持的情感防線頃刻崩塌,生平第一次,有一個男人這樣待她,生平第一次,她清晰的在一個男人的眼中,望見了她自己。

    一抹淺笑自嘴角慢慢滲入眼底,宛月知道,這輩子,她的心,除了弘皙外,再無歸所,既然他要她跟著他,那她此番要做的,便是遵從自己的心。她垂下眼瞼,遺落滿麵嬌羞,“二爺,宛月……”

    “宛月姑娘在頭嗎?”

    怎奈,宛月那“願意”二字還未及出口,正廳的門已然被人自外推開,有一把略顯尖刻的嗓音幡然入內。弘皙與宛月豈能料到有此一出?二人迅疾分開,宛月更是本能地躲到弘皙身後,竟連來人是誰都不敢看,她隻是低垂著頭粉頰緋紅,耳畔隻餘嗡嗡作響,連同怦怦直跳的心,恍如捶鼓。

    原本繚繞在她與弘皙間的繾綣暗昧因著這突如其來的變數消失得無影無蹤,宛月這才意識到自個兒先前的行為是多不知高地厚,好在她適才倒是並不曾允諾弘皙什,如若再差一會兒,那可就真難以收場了,若是讓旁人知道傳進弘曆耳朵,豈不又要替弘皙無端招來事端?屆時,又豈是她一介包衣女子所能擔待的?思及此,宛月不禁暗自鬆了口氣,隻是,她的胸口何以這般空落?竟好似教人掏去了此生最寶貴的東西般好生難受。

    隻她來不及細想個中緣由,忽聽聞弘皙的嗓音自她前頭翩然而至,“這不是高公公嗎?”那低沉中略帶沙啞的聲線擲入空中,猶如一把碎石砸向原本平滑如鏡的湖麵,激起的漪漪水波直往遠處蕩漾開去。

    因著門外的太監適才已被弘皙遣走,故那毓慶宮總管太監高雲從來了竟無人通傳,眼下他這樣子闖了進來,瞧見了弘皙自然一驚,可他到底早年出身雍親王府,進退應對的工夫自然了得,這會子冷不丁叫他撞見二阿哥竟同他們毓慶宮頭的宮女在一塊兒,雖心下很是疑惑,可到底不曾多半句,隻是依照規矩給弘皙恭恭敬敬地打了個千,“奴才請理郡王安,王爺吉祥。”

    “高公公請起。”弘皙作勢虛扶,臉上早已恢複了一貫的溫潤,“高公公這會子往麗景軒來,所為何事?”

    “回二爺的話,奴才奉內務府之命,正要接宛月姑娘往毓慶宮去呢!”高雲從躬身答話的同時還不忘悄然抬眼打量弘皙,但瞧他麵上似乎並無不妥之色,想來宮中傳言理郡王與自家主子皆瞧上了宛月姑娘的話倒並不真實,遂他已然笑逐顏開,視線繞過弘皙寬厚的肩膀停在一抹纖瘦的身子上緩聲道:“宛月姑娘,一切可都準備齊全了?”

    忽聞高雲從同她話,宛月心下一凜,飄忽的靈魂終是再度歸位,“回諳達的話,宛月一切皆已預備停當,且等著隨諳達往毓慶宮去了。”慌忙自弘皙身後探出身子,宛月朝高雲從蹲了個萬福,她雖極力以平緩的語調來掩蓋內心的不安,可些許顫抖的尾音依舊如實揭露了她的惶恐。

    “這可敢情好,給姑娘預備的馬車已在門外守候多時,眼下時辰也是不早了的,姑娘若是沒有旁的事,那便隨我動身吧!”話方言畢,高雲從朝弘皙躬身一揖,口中朗朗一聲“奴才先行告退”後便退至門邊候著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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