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望江南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秋戀月 本章:正文 第二十章 望江南

    多少恨,昨夜夢魂中。

    還似舊時遊上苑,車如流水馬如龍,花月正春風。

    “嗒——”清冷的一聲脆響,驚得弘皙身子一顫,循聲而望,原是劉喜將碗擱在幾案上的響動,碗間雋秀爾雅的白釉在透窗而入的陽光下流轉著清冷的光芒,刺得他不禁移開了視線。

    揉了揉迷蒙酸痛的眼,弘皙揮退了劉喜,兀自端起手邊滿滿一碗奶子糖粳粥,指尖傳來的溫熱緩緩流入心底,終究讓他稍稍回過了神。他一邊招呼著眾人趕緊趁熱喝,一邊舉目望向弘普。

    隔著眼前嫋嫋氤氳的騰騰熱氣,一襲青碧色團紋長袍的弘普沉靜依舊,恍若一池清河,平滑如鏡。但見他執起銀匙送往唇邊,微露出袖口玉色鑲倭緞上盤踞的素色花紋,越發襯出了他的清俊不凡。奈何他眉心微皺,無端泄露了他極力想要掩蓋的排斥,那神情,竟與適才見到福寧時無異。

    弘皙輕挑劍眉,他以銀匙隨意撥弄著碗內鋪陳開來的粳米粥,溫言含笑道:“如今天氣漸涼,連帶著脾胃也極易受冷,而粳米本性平無毒,又專主脾胃,此時用來,便是最溫補不過的了。” 他加深了嘴角的笑意,目光狀似無意地掃向弘普,眸心漸漸轉為幽深的黑,“我記得弘普素來不喜粳米的口感,隻是你自幼脾胃虛弱,泄瀉之病不止春秋時節極易發作,就是到了入了冬時節,但凡受了涼,準躲不過要受個幾天的罪。粳米雖專主脾胃,而五髒生氣,血脈精髓,因之以充溢,周身筋骨肌肉皮膚,因之而強健,所以,即便是為著你的身體著想,哪怕你再不習慣粳米的口感,也要多少勸著自己吃上一些。有些事,並非隻念其表,若你有心接受,自然能瞧出它的好來,反之,哪怕再好的物件,亦能挑出刺來。”

    弘普稍稍一怔,對於弘皙話中暗藏的深意,須臾便已了然。他仰首望向弘皙,眼中蓄滿歉然,“二哥說得極是,我自幼就是這樣的性子,凡事若在我心中落了錯處,便是如何都不能轉寰的了。為了這個,阿瑪不知數落過我多少回了,我卻總不當回事。如今看來,也是我昏聵了。”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頭舀起一口粥送進嘴,雖說粳米那種特殊的黏膩依舊讓他很不習慣,可他到底也存了副試著去接受的心思。

    其實二哥的話也不無道理,所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說的便是這個理。何況二哥向來識人極準,福寧又是跟隨二哥時日最長的,且不說二哥對他的性子了若指掌,光是那份打小累積的主仆情誼,便能說明一切。加之福寧能有今日,少不得有二哥從旁提攜,才能免於受困京郊。二哥待他這樣好,他若再有二心,真真是天理難容了。

    這樣想著,弘普也就放下心來,手上也順勢撥了一銀匙糖粳粥送入口中,一時間,黏稠的粳米竟也不那難以接受了,仔細品來,舌尖甚至還有股子淡淡的奶香彌散開去。他又一連吃了好幾口,不過一會兒的工夫,原本滿滿一碗奶子糖粳粥倒也陷下去了不少。看來二哥說得對,有些事,你若有心接受,還真能瞧出它的好來。

    他本能地側首望向弘皙,卻見他也正沉沉的望住自己,那對烏若古井的眸心點染的淺笑不覺牽起了他嘴角溫潤的弧度,弘普報以謙恭一笑,念頭一轉,卻似突然想起了什,他旋即側身擱下粥碗,斂容正色,卻隻喚了聲“二哥”後便沒了下文。

    弘皙的目光往他臉上一繞,隨即了然。他不動聲色地朝劉喜使了個眼色,劉喜自然會意,躬身領著眾人洋洋灑灑退了個幹淨。偌大的正殿內這才獨剩了一班自家兄弟。

    弘普方才放心道:“二哥,上回你讓我打聽年前中元節時,阿瑪請來府上的安泰,他的底細,我已悉數查明。”

    “哦?”弘皙劍眉輕挑,示意他說下去。

    弘普本能傾身向前,“那日家禮過後,我特意派人仔細查了他的底細。說起這個安泰,也怪可憐見的,他三歲時父母雙亡,虧得被一個過路道士收留,繼而入了道,身家到底也算得上清白。”

    “他家除了他亡故的父母外,可還有旁的家人?”

    “遠親自然是有的,隻是本就不親厚,自打他父母雙亡後,便徹底斷了聯絡。”

    弘皙眸光一閃,問道:“他父母生前以何為生?”

    弘普了然一笑,道:“他們家世世代代皆為佃農,聽街坊們說,夫婦二人都是老實人,生前從不惹事。至於安泰,因為離開村莊時他不過三歲,自然問不出什,為此,我便特地到他修行的地方打聽了一番,據與他共同修行的道士們說,安泰什都好,就是為人孤僻了些,成日頭的也隻知沉湎於研製丹藥,幾乎從不與旁人交流,不過卜卦卻是極準的,迄今為止從未有過失誤。”說到此處,弘普禁不住歎了口氣,喃喃道:“也難怪,從小沒了爹娘的人,總是與旁人不同些吧!”

    弘皙聽罷並沒有說話,臉上更是波瀾不驚,瞧不出一絲端倪。他隨手將碗撂在幾案上,滿滿一碗奶子糖粳粥不過寥寥動了幾口,微弱的熱氣沿著寬大的碗口氤氳繚繞,像極了蠟燭吹滅後的一縷輕煙,逝去了溫煦,焚散了繁華。

    他擊掌三聲,有使女自屏風後頭轉出來給他續茶,待得茶盞添滿,他也隻是淡淡的一揚手示意她退下。弘皙輕啟茶蓋抿了一口,太燙。他皺了皺眉,果然還是時機未到吧!

    而一旁的弘昇與弘皎卻隻是麵麵相覷,二哥與弘普間的對話聽得他們滿頭霧水不說,且越往後聽,越是心中驚疑重重,最後終究還是弘昇捺不住心頭疑惑,小心翼翼地瞧著弘皙的臉色問道:“二哥與弘普說的那個安泰,可是在百姓間人稱‘京城第一’的巫師?”他無論如何都不敢相信,機敏如二哥,竟會偏信這些個局騙拐帶的邪術,想來,這中間一定另有隱情才是。

    弘皙卻是但笑不語,他氣定神閑地拿茶蓋撇著麵兒上的茶葉沫子,良久,方才抬起頭來,一雙烏眸埋了一星子諱莫如深的寒光,連帶著薄唇吐露的字眼亦是透徹的寒,“不錯。”

    弘昇急道:“二哥怎的打聽起了這號人物?”見弘皙完全沒有要回答的意思,弘昇繼而轉向弘普,“臭小子,二哥不說,那便由你來說,好端端的,你去查個巫師做什?”

    弘普禁不住偷眼望向弘皙,眼角眉梢盡是為難之色,而對麵的弘昇也正紅著眼惡狠狠地瞪著他,活像要一口吞了他似的,他心頭一驚,慌忙垂首下意識地撥弄著腕間的黑檀木手釧,儼然一副犯了錯事的孩童。

    可是,他好似並不曾犯錯吧?當初二哥隻托他去查明安泰的底細,其餘的,也並未說明,那會子他心中亦是疑惑不堪的,隻是他深知二哥向來做事謹慎,想必此舉定有他的道理。

    正當他犯難時,卻聽耳畔一縷清越的嗓音適時替他解了圍:“你也別逼問他了,他同你們一樣,並不知情。”

    “二哥!你糊塗了?”弘昇聽了直跳腳,“難道你忘了?當年皇爺爺在時,為著那妖道張明德的事,好幾撥人都受了難,連帶著那幾個人也遭了秧。”他以手比了個“八”的手勢,又道:“他當初就是讓那妖道給算了一卦,才惹來那許多是非。如今我們的處境又哪能與他相提並論?若到時再落了把柄,還指不定被怎算計呢!”

    這下,連弘皎也坐不住了。上回在弘曆的家禮上,二哥的確跟他提起過安泰,隻是當時原以為二哥不過隨口一提,不曾想他竟是當了真的。心底閃過一絲不安,弘皎不禁換了個方式追問:“安泰既是個巫師,自然為朝廷所不容。隻是二哥突然讓弘普查了安泰的底細來,可是心已有了什計較?”

    “是啊二哥,你若有了計較,不妨說與咱哥幾個聽聽,不管結果為何,總好過你一個人冒險強吧!”見弘皙並不答話,弘昇越發急切,霍地一下離了座,“二哥!我們明白你是不願讓我們跟著你一同涉險,可兄弟幾個既然決心跟了你,這輩子便是榮辱與共肝膽相照的命。說句不吉利的話,您若成了,自然是好,若不成,咱哥兒幾個自然甘願陪著您一塊兒下宗人府披枷帶鎖蹲地牢去!”

    “弘昇!這樣不吉利的話可萬萬說不得!”弘皎一邊驚懼地扯了扯弘昇的袖子,一邊瞧著弘皙的臉色賠笑道:“二哥你可千萬別在意,弘昇也是一心為了你,隻是他向來就是這般衝動性子,咱哥幾個頭除了弘昌便隻剩了他了。”

    弘皙薄唇淺笑,“不妨事。”他溫言勸了弘昇坐下,烏眸卻倒映著他雙頰生紅,急喘氣促的模樣。弘皙但覺有股子暖意湧上心頭,再看弘皎與弘普,亦是相同的憂色。

    這樣的兄弟,他怎的忍心教他們身處險境?又怎的忍心教他們失望?弘皙修長的指尖緊緊扣住茶盞,仿佛想要藉此握住心底那抹彌足珍貴的情誼。他薄唇微動,似是喃喃低語,可嗓音卻是穩如泰山:“你們放心,我不過是想尋個可靠的道士單獨煉些金丹獻予皇叔罷了!我聽聞皇叔近來身上總不大好,許是太過勞累之故,我也不能時常進宮,除卻丹藥外,我便尋思著請個道士能常來我府上與我一同替皇叔誦經祈福,如此,也算得我這個當侄兒的給皇叔盡點孝心吧!”

    “孝心?”弘昇撇撇嘴,很不以為意,“皇上自有親兒子孝敬,哪輪得上咱們替他操這份閑心?更何況不還有那瘋癲的弘晝嘛!二哥你是不知道,那個弘晝可了不得,前兒竟唱了一出“活出喪”,也不知他打哪兒請來的幾十個和尚道士齊齊替他哭喪超度,把個府上鬧得是雞飛狗跳人仰馬翻,可他倒好,自個兒往屋床榻子上一躺,以祭品為食裝死躲清靜去了。就他這號人,咱皇上不還當寶貝似的疼著?說起來,他弘晝既認得那樣多的道士和尚,怎不見他安排替皇上煉個丹,祈個福什的?”

    “胡扯!”弘皙終究還是沉下臉來,斥道:“旁人做了些什,那都是旁人的事,與我們又有何幹?何況弘晝不過小孩子胡鬧,並未傷及旁人,皇上自然不會過多苛責,既如此,你又哪來的那許多廢話?”

    其實弘皙心明白,弘昇實則並無惡意,隻為著去年一次意外的疏忽,他被皇上以辦理旗務時“並不實力效力”為由,革去了他的世子頭銜,並下旨交由其阿瑪親王在家嚴加訓誨,弄得他徹底失了顏麵。自此以後,弘昇便對皇上存了芥蒂之心,再不如往日那般親厚了。

    隻是他心中有再多的不甘,嘴上也不能這般不知分寸,萬一讓人聽了去,豈不自招禍端?他已失去了阿瑪,若再失了哪個兄弟,要他如何還能承受?

    弘皙這般想著,臉色便愈發難看了起來,而弘昇驀地遭了訓斥,一時也不敢多言,唯有微垂的嘴角猶自掛了一絲委屈。

    弘皎見狀連忙出言打圓場:“二哥的訓斥固然在理,隻不過弘昇話雖說得糙了些,道理上亦是說得通的。二哥你想一想,你有心替皇上祈福,本是極好的,皇上若是知道了,也定能懂得你的這份孝心。可皇上懂得,旁人卻未必能懂,倘若隻是不懂倒也罷了,怕就怕那些個有心人故意引著皇上去往歪處想,如此,豈不白白作踐了二哥的一片孝心?依我看,二哥要祈福,不如索性請了寶華殿的法師來,總好過尋了個巫師,沒的叫人猜忌。”他頓了頓,見弘皙麵色沉靜並無不豫之色,才又接著道:“再說煉丹,皇上喜服丹藥不假,也曾密諭各地封疆大吏為其留神尋得深達修養性命之人,隻是話雖如此,誰又敢輕易去冒這個險?加之皇上素來服食的丹藥一直都由張太虛和王定乾兩位道士專門替他煉製,想來未必會輕易相信我們挑來的人。”

    “不管皇上信與不信,總是我們的一片心意。何況皇上的性子我也是知道的,哪怕薦送之人不很合意,他也是不會怪罪的。”

    弘昇到底性子急,他見弘皙一心念著雍正,禁不住嘟囔:“即便如此,可這乾清宮正大光明匾額後的物件,又豈是咱們幾顆丹藥便能改得了的?”

    弘昇口中的物件,實則是一隻密匣,麵存放著雍正的傳位遺詔,待得來日天子駕崩時,便可由王侯宗室或顧命大臣等人揭匣公證,立赦書所定的儲君為帝。而雍正之所以會有此一舉,便是受了聖祖那會子九龍奪嫡的慘烈教訓,如今既有了秘密立儲製度,眾皇子自然也就打消了爭儲的念頭。隻是自打密匣放入匾額後的那天起,眾人便競相揣測誰會是這張傳位遺詔上的真正儲君。

    因著皇後生養的大阿哥早殤,往後雍正再無嫡子,餘下庶出的阿哥中,年齡最長的弘時前些年又被賜死,如此一來,成年的皇子便隻剩下了弘曆與弘晝。而這個弘晝,且不論他年齡比弘曆小,光是他那種荒唐瘋癲的性子,雍正也斷無可能將皇位傳給他,那唯一的可能性,便全落在了弘曆身上。

    一時間,滿城人人皆道弘曆是未來的儲君,自然弘皙他們也不例外,眼瞅著皇上這些年交辦給弘曆的差事一樁比一樁要緊,也一樁比一樁棘手,可弘曆仍能樁樁件件都辦得妥妥帖帖,毫無半點疏漏,皇上讚賞之餘,莫不等同於默認了眾人的猜測。為此,弘昇他們曾多次隱晦地跟弘皙提過,是否在這上麵做些文章,至少搞砸他幾件差事,總要搓搓他的銳氣才好,不然往後再想要扳倒弘曆可就越發難了。可不論他們提多少回,都被弘皙以時機未到為由一口回絕,他們心有不甘之餘,自然也不好多說什,隻當是弘皙顧及著顏麵罷了。

    而這會子弘皙聽聞弘昇如是說,倒是並無怪罪,他慢條斯理地端起茶盞輕啜一口,溫熱適宜的茶湯終究洇開了他唇邊一抹淡然淺笑,旋即,他方才悠悠道來:“陸羽的緇素忘年之交皎然曾有茶詩《九日與陸處士羽飲茶》中有雲:‘俗人多泛酒,誰解助茶香’,可見世俗之人大多喜好飲酒,唯有風雅之人,尚且懂得品茶三昧。正如這盞竹欄翠芽,唯有懂得欣賞之人,方能在初次衝泡的寡淡中嚐出那種隱藏至深的甘冽回味。如此清雅,怎是一杯薄酒可比?”說完,弘皙將茶盞湊近唇邊一連又多飲了幾口,茶湯咽罷,方才露出了滿足的神情。

    隻是那樣一副氣定神閑的神色落入弘昇眼中,簡直活像貓爪似的教他難受。不及思索,他衝口一句劈頭便道:“二哥!這都什時候了,你竟還有心思跟這兒品茶?”弘昇急得直跳腳,真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二哥做事素來主次分明,怎的今日竟這般反常?

    弘皙眉眼舒展,哧哧笑道:“你便是這樣急?”他將視線投射到暗紋堆疊的明紙窗上,烏眸深處流轉著莫測高深的漆黑。他話鋒一轉,上揚的薄唇竟無端牽起了悠悠一縷低吟:“還似舊時遊上苑,車如流水馬如龍。花月正春風。”

    這樣風馬牛不相及的一句詞,直聽得眾人疑雲叢生麵麵相覷。

    片刻的靜默過後,弘普迷惘地望向弘皙,視線卻分明觸及到他唇角勾起了一抹輕蔑的笑意。心底沉睡的角落似被硬物猛然敲醒,連同腦中最後一絲疑惑亦被吞噬殆盡。他不禁拍手稱奇:“妙!真真是絕妙至極!”他滿臉欽佩之色,嘴角更是勾起了與弘皙無異的笑,“這是《》的下半闕,由南唐後主李煜被擒入宋後所作,此詞字字淒婉句句悲涼,以懷念舊時風光來宣泄他的故國之思和亡國之痛。二哥將這下半闕用在此處,便是再應景不過的了。”弘普的視線在弘昇與弘皎間來回穿梭,目光所及,皆是二人茫然的神情。他劍眉輕挑,嗔道:“你們還不明白嗎?得到後再失去,遠比從未得到更讓人痛不欲生。就好比李煜,原本貴為天子,坐擁天下,可一朝亡國,卻讓他淪為大宋朝的階下囚。若他生來便隻是個布衣,那天下於他,不過是個生存的地界罷了,既如此,亡國與否,與他又有何幹?他又怎會為此飽嚐從巔峰墜落穀底的苦痛?又怎會寫下這樣一首悲詞?最終又怎會因著一句‘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而丟掉了性命?”弘普說到最後已然激動不已,連同弘昇和弘皎眼中亦隨之閃爍出了別樣的光彩,仿佛照著黑絲絨般的天幕撒上了把細碎的銀釘,熠熠生輝。

    “不錯。”弘皙讚許地點點頭,“皇叔是個怎樣的人?即便如我們所願廢黜了弘曆,可到底還有個弘晝,儲位是斷斷落不到旁人手中的。與其煞費苦心卻事倍功半,倒不如順水推舟,讓他如願當了這個皇帝便是了。”弘皙笑容稍斂,“何況皇叔畢竟待我不薄,於情理於道義,我都不會傷他,就算是看在皇叔的份上,我就由著弘曆順順利利地坐上江山便是了。”他嘴角一勾,烏眸深處似凝了層細碎的薄冰,連同他的嗓音亦被凍結得不帶一絲溫度:“屆時,他能否坐穩江山,便全憑他的造化了。”

    起風了,但聞窗外沙沙作響,定是前院成株的棕櫚樹葉摩挲碰撞發出的響動,那些蒼翠寬大的葉片綽綽地映在雪白的明紙窗上,恍若巨掌拍打著窗麵,殿中亦隨之明暗交疊了起來。偶爾的,冷風沿著窗欞邊上細小的縫隙穿透進來,帶出一連串刺耳的嘎吱聲,為這殿中平添了一抹陰冷的寒意。

    弘皙剛毅的臉龐便在這團逼人的寒氣漸漸蒙上了一層肅殺之氣,讓人不寒而栗。

    時值隆冬,正是數九寒天時,近來連著下了好幾日的雪,簌簌落落的,倒也頗有“柳絮因風起”的風韻。如此,饒是金碧輝煌的一座紫禁城,亦逃不開素裹的銀裝,那流光溢彩的金色琉璃瓦被掩在一片皚皚的蒼茫之下,卻也別有一番妖嬈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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