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李尚瀟眼中的光芒變得愈漸強烈，雙拳也不由自主地握緊了一些。他就像是在樹葉陰影後蟄伏的鳥雀，此刻終於見到了爬出藏身孔隙的毛蟲——等待捕獲的獵手遇上了千載難逢的機會，怎能不心潮澎湃？何況，他真的已經等得太久了。

    完後，男人向前走了幾步，目光看向了不遠的地麵上，在那有一個標誌。這個標誌的圖案是一根試管，試管立在圓形的框架當中，底部緊緊依著一顆五角星，在這顆大五角星的兩端分別延伸出兩顆五角星，伴著潔白的羽翼沿著弧度向上延伸、展開。

    試管中，盈著一汪淡金色的火焰。

    “尚瀟，你知道這是什嗎？”男人看著標誌問道。

    李尚瀟當然知道這是什，這是白海的官方標誌，距最初公布到現在已有半年了，網上流傳的對它的稱法是“盜火者紋章”。

    這個標誌就跟紅旗上的五星和金色的鐮刀斧頭一樣，任何人隻要見過一次都不會忘了，因為它象征著一種偉大，代表的東西既是一段曆史的輝煌，更是一個時代的傳奇。

    李尚瀟略一思索後答道：“盜火者標誌，我以為是有些花哨了。”

    “花哨？”男人沒想到自己會得到這樣的答案，很訝異地看了他一眼，“怎？”

    “設計得過於繁雜了，也不接地氣，羽翼與火焰不是我國機構標誌設計中會使用的一貫元素。這樣的標誌可能會迎合民間盲目的崇拜心理，但對科研來是無益的，反而隻能明白海在關心亂七八糟的東西，依我來看，白海標誌上隻要有‘白海’兩字就夠了。”

    李尚瀟恭敬地回應著。這是典型的武人發言，崇尚直接而純粹的表現，從這一立場上來，他的解釋即便有瑕疵，那也不會是致命的硬傷。

    “有些狂妄，不過不錯。”果然，男人讚許地點了點頭。

    “但是尚瀟，你不要忘了，軍方本是白海的對手之一，不希望見到他們太過強勢。如果我眼下你看見的一切都是有意為之，是一種假象，你還能覺得自己的想法準確無誤？”

    這話出來，隨行的那些白海研究員臉色可就變得相當難看了。作為外來人員的軍方代表在白海的地盤上這樣直言不諱，分明是絲毫都沒有給白海臉麵，然而礙於他的身份，這些研究員還完全沒辦法什，否則影響到大局，是不可饒恕的罪過。

    “白海要遠比你以為的更加難對付，他們絕不會荒廢精力在無聊的事情上，人心也是計算的一部分，這群人很精明，所以才懂得在戰爭勝利在望之際應該盡早地團結內部，確定共同的價值符號。軍方與白海的敵對隻是為了考驗他們是否真正具備合作的氣量，從我的立場來，白海是一個致命的對手，也仍是一個合格的朋友。”

    戰爭勝利在望。李尚瀟清楚地聽到了這樣的字眼，他明白了男人的意思，深深埋下頭，不再應答。

    比喻為盜火者當然是恰當的。在男人的印象，這種自許聖潔而顯得有些變態的作風十分符合那些科研狂人的形象，可惜的是他們當中唯一理智的人，他的至交，現在已經成了白海最大的背叛者，銷聲匿跡，再沒露麵過。男人並不止一次地從這些瘋子的口中聽過他們對自己神聖事業的闡述。其實他很好奇，這樣的人如果放到中世紀的西方，究竟是會成為主教會最為出類拔萃的狂信徒，還是會變成大逆不道、一心瀆神的異端者？

    不管怎，他們無疑是一群瘋子——不巧的是，他也是。

    ……

    略顯灰暗的視野，花板上一盞盞燈投印在金屬的四壁上，營造出了一種虛幻的景色，行走其間，李尚瀟恍然置身於夢境，正漂浮在海洋上，被白色的星星包圍。

    看上去與其他所有軍營出身的人一樣，李尚瀟有一顆火熱的心，火熱到由內而外都激發出銳氣。他的身上表現出尤為顯著的中國軍人特質，就像是黃土地上搖曳的麥，每一顆飽滿的穀粒都沉澱著太陽的光輝。

    李尚瀟從來沒有掩飾自己內心對男人描述的世界的向往，低下頭，餘光瞥見肩上的兩杠一星時，他不自覺地笑了笑，重新挺拔起了身子。在那充滿了力量與勇氣的年輕身軀，有的是渴望改變這個世界的決心，血脈之中湧動的熱情，更是渴望在這個世界上點燃一場焚盡傳統與古舊事物的烈火。

    正因為如此，李尚瀟才會選擇追隨男人。他很喜歡走在男人的身後，因為那很省力，不需要他去考慮多餘的事情，甚至隻要放空腦子跟著走就是了，跟著男人就不會有錯，男人會為他指明前進的道路，而這條路毫無疑問是正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