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色道：“一兩銀子可投壺十次，投中哪隻壺，即可得到壺後的物品，是那個販定下的規矩，是不是？”

    尹況言答道：“是。”

    我繼續：“販定下這個規矩，我出了銀子，表示我和他結下了契約，都要遵守這個規定。我不能因沒投中，而找他要回那一兩銀子，他也不能因為我投中了超出一兩銀子價格的物品而拒絕將獎品給我。這是公平，也是尹公子剛剛對販的守信。”

    尹況言沒有接話，示意我繼續。

    “尹公子想要給販銀錢，作為投中金釵的補償，是因為尹公子為人正直，不想占別人的便宜。”我直視尹況言，：“可這卻破壞了公平。”

    “其實，我想給他銀錢，是因為他今日不巧碰上了我。若是我沒有參與進來，他就不會損失這多了。我擅長投壺，這對於販而言，不太公平。”尹況言分辨道。

    我笑道：“尹公子真是個善良的人，處處為他人著想。可你想過沒有，若是去投壺的，都是我這樣的人，販倒是穩賺不賠了，可這對於我們公平嗎？”

    尹況言像是被我問住了，眨了眨眼，：“這……這我當真沒有考慮過……我以為去投壺的人，都是想體驗投壺時那種愉悅的感覺。”

    “哎，那是因為尹公子是個不為銀錢發愁的人。”我歎了口氣，擺出一副哀怨的姿態，，“像是我們這種百姓啊，若是知道自己投出去的箭一定會虧本，哪還能愉悅得起來呢？”

    尹況言被我的神態逗笑了，打趣道：“林掌櫃可不像是個窮人。”

    我：“販既然在街市上擺攤，麵對的就是街市上所有的人。既有我這樣一支箭也投不中的，也有尹公子這樣每投必中的。無論對誰，都用一樣的標準對待，這才叫作公平。”

    尹況言點頭，道：“林姑娘的是。”

    我卻繼續：“但是，我想的公平，並不是這個公平。剛才販已經將獎品給了我們，他做到了公平對待客人。可尹公子你若是給了他銀錢，卻會打破這個市場的公平。”

    尹況言回頭看了看熱鬧的人群，不解地問：“這個市場？”

    “投壺雖然是個生意，可這條街上也有三四個攤位，他們就是一個市場。”我解釋道，“今，這個販聲淚俱下地在你麵前哭窮，你便給了他銀子。過不了半個時辰，這個市場的販們就都會聽這個消息。不願意守規矩的人，就會學著哭窮，或者專挑你這樣的有錢人做下手。這樣，不守規矩的人就會比守規矩的人賺到更多的錢。尹公子覺得這樣的結局是好是壞？”

    尹況言沉思片刻，：“確實不該如此。若是守規矩者不能富足，而使人得利，這規矩就亂了。”

    我讚同地點頭，道：“沒錯。其實，這隻金釵，又是鎏金的，價格不會很貴。尹公子不給那販錢，他不會虧多少，即使給了他，他也賺不了多少。可被別人看在眼，就不知會有多少眼紅和效仿了。”

    尹況言拱手向我行一禮，：“林姑娘果然真知灼見。先哲有言曰‘有國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得也是這個道理。我隻當我在做一件好事，卻沒想到這街井之中也如治國一般，好事也會導致不均、不安。”

    尹況言頓了頓，：“我原本以為，姑娘是陸家的丫鬟，知道你是管家的時候，已讓我很是驚詫了。沒想到姑娘竟還有經世濟國的見解。”

    我連忙擺手道：“哪有哪有！什經世濟國的見解，都是尹公子自己想出來的。我隻不過是作為一個商人，抒發了一些希望維護市場穩定，才能促進行業發展的感慨。更何況……”

    我朝尹況言擠了擠眼，：“尹公子是幫我投中了這支金釵，你給了販多少銀錢，於情於理我都得還給你。所以我才搶先一步攔下你。我們這種替人賣命的掌櫃，可掙不了多少銀子。”

    “哈哈哈哈哈，林掌櫃得是，是尹某考慮不周了。”尹況言爽朗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