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相對比較

類別:曆史軍事 作者:奪鹿侯 本章:第一百八十二章 相對比較

    燕北不敢讓自己衰弱,因為他知道這個道理。他真真切切地衰弱過、卑賤過,而在他衰弱、卑賤時,他便好似與生俱來擁有將性命交付旁人蹂躪殺戮的權力,誰都不願如此。

    荀子人性本是無謂善惡的‘本始材樸’,既有可能是善的、也有可能是惡的;燕北沒辦法讓自己站在完全中立的角度上承認這句話,他更願意先入為主地人力——人之所以沒有犯錯,並非不想,而是不能。

    把別人想的太好,最後受到傷害的往往是自己,但若把別人想的壞一點,做足了防備,這樣當壞事發生也僅是理所應當。若沒有發生壞事,更是意外之喜了。

    燕北永遠像懷揣著刀的人行走在路上,心翼翼提防著路上每個行人。因為生來他就要比旁人艱難一些,走得越遠,越難。

    人的本性與牲畜無疑,隻因為人多人強,所以能夠役使牲畜。倘若人是弱的,那便隻能由牲畜奴役了。這種關係放在人與人、國與國之間也是相同道理。燕氏征討無罪的匈奴、覆滅供奉的高句麗扶餘,使燕北在國中飽受詬病,那些鄴都的達官貴人認為是他心性無端暴虐致使發生這樣的慘劇,數萬乃至數十萬人戰死或流離失所。

    當並州、幽州、驪州那些漢家百姓對燕氏感恩戴德時,那些在鄴都享美酒躺溫床的達官貴人極盡挖苦之意,讓不明事理的尋常百姓以為燕氏這樣做是不對並毫無道理的。但他們不知道的是錯的並不在於討南匈奴與滅東夷雄國這些事情……他們認為錯的是燕北,所以燕北就是不做這些事,也一樣是錯的。

    “阿淼,我並不希望桓兒成長為好人,因他生在此時,必承國之重器,謙謙君子是不足以開疆辟土不足以保全國民的。好人不忍傷害這世間任何人,但做國君?想保護所有人就必然會傷害他的人;他不需要保護所有人,隻要能保護那些追隨他、愛戴他、善待他的人就夠了……往下一點。”

    燕北趴在趙王宮的床榻上,這要比寬敞的馬車、營地的氈榻舒服得多。甄薑慵懶地側臥一旁素手緩緩在他粗糙的後背輕輕抓撓著,聽到燕北對好人壞人的評論,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輕輕頷首,接著慢慢撓著。

    她想到自己的兄長,被稱作君子的甄儼。甄儼是真正的好人,他遵守律法不做絲毫違製之事,一生效忠於自己的宗族甚至在黑山賊禍亂冀州時仍舊寄望於賊人不過裝腔作勢的微可能,最終與甄氏宅邸莊園一同付之一炬。

    燕北不是壞人,甄薑知道她的夫君本性不壞,可但凡能坐到這種位置上的人,又有哪個純良?縱觀下諸侯,絕不會有任何一個好人能在最激烈的戰火、陰謀中存活下來,敢與猛虎較力,必有與猛虎比肩的力量;殺死狡狐者,亦有超過狡狐的詐力;時運不會永遠眷顧一個人,唯有自身聰慧的頭腦與強健體魄才是真正的智力。

    “可好人做不成諸侯成不得大事,難道壞人就能成了?”

    “壞人,壞人還不如好人,更成不得事!”燕北不屑地笑了,遍觀史書上那些終成霸主之人,沒有誰是用最簡單的詞語便能概括其個性的,能用幾個字概括的性格即便做到極致,也往往隻是項羽之流,能逞一時之勇,難成百代之業,“三郎的丈人呂奉先,我的大將義,你看他們能成事?性情簡單的人就像探囊取物,手伸過去便摸透了,想做什都被人猜個清楚防得嚴密,哪還有半點成事之機?”

    複雜,能成大事的隻有複雜之人。往往成為皇帝的人未必是好皇帝,他們的性格若放在守成之主身上根本評不得優良,但最後卻是他們立下大業。甚至很多事情在後人看來完全是違背常理的,就是看都看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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