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提議，讓皇後很為難？”永顯帝聲音含了絲兒笑意。

    陳皇後斂起神思，緩緩道，“皇上笑了，為您分憂是臣妾的本分，何談為難。隻不過，事關龍體，臣妾不得不審慎為之。”

    永顯帝點頭，不再催她。

    約莫半盞茶後，陳皇後淡聲開了口，“皇上，您的症狀主要是咯血。臣妾以為，若隻讓幾名太醫看診的話，便擇選出三名在心肺髒腑、血液病症、毒藥領域最有建樹者，為您協同會診，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永顯帝“嗯”了一聲，雙手一拍大腿，朗聲大笑，“皇後果真聰慧用心！甚好！就按你的辦！”

    “皇上過獎了。”陳皇後謙虛笑笑，對鄭太醫道，“你是院首，應當對手下太醫各自專長最為熟悉，此三人，便由你替本宮擇選。”

    鄭太醫頗為讚賞的頷首，恭聲應下，隨後點了三人出來，對永顯帝稟道，“皇上，胡太醫擅髒腑，錢太醫擅血液，藺太醫擅毒藥。”

    永顯帝略一點頭，伸出左手平放在腿上，示意三位太醫開始。

    *

    冬日暖陽，寒風徐徐。

    兩輛馬車被十餘名侍衛護送入城。

    一輛空車。

    一輛麵坐著心神不寧的四皇子妃，一直皺著臉低低呻吟的八公主，還有一直把八公主緊緊擁在懷神色莫辨的趙貴妃。

    城門一過，八公主的呻吟聲便戛然停止，緊皺的眉頭也一下舒展開來，她歪頭偷瞄了自家母妃一眼，嬌嬌軟軟的雙臂回抱住趙貴妃的腰身，甜甜喚，“母妃。”

    半晌沒人應。

    八公主朝旁邊四皇子妃投去求助一瞥。

    四皇子妃微扯一下嘴角，一副愛莫能助的表情。

    她一直都知道，憑趙貴妃的精明，最初的驚慌之後，必定會發現她姑嫂二人的戲碼。但是，萬萬沒料到，這丫頭的演技竟然爛到如此地步！

    踏出永壽園正門時，還抱著頭痛苦嗚咽；下一瞬，剛出門檻就變成了累到一般的輕喘；上馬車後，察覺到趙貴妃對她的打量，立馬又誇張的捧著腦袋哭唧唧喊頭疼得要裂開了；許是著實喊累了，不多時便乖巧的偎在趙貴妃懷皺眉低吟，連句高調都舍不得發了。

    如此神技麵前，她在永壽園內想的那一肚子圓謊辭實在顯得蒼白無力，根本派不上用場。

    八公主歎了口氣，從趙貴妃懷出來，改為摟住她的肩膀把她環進自己懷，頭枕在趙貴妃肩膀上輕聲道，“母妃，兒臣不該騙您，讓您為兒臣擔驚受怕，不該對您撒謊。可是母妃，兒臣真的不願看著您變得越來越陌生，越來越不像您。”著，聲音已然帶了哽咽，“兒臣知道，因為四皇兄的事您對三皇嫂有所誤會——”

    “誤會？”趙貴妃冷哼一聲，打斷了她，“她到底給你灌了什迷魂湯，竟讓你如此為她顛倒黑白！”

    八公主用袖子蘸了蘸鼻尖，“兒臣平日都跟誰來往您又不是不知，從她去北境後，兒臣便沒與她接觸過，她能給我灌什湯啊。俗話有，一個巴掌拍不響，我想四皇兄落得如此田地也絕非三皇兄單方麵的問題——”

    “意思是你哥技不如人，活該慘死他刀下？”趙貴妃簡直失望悲憤至極，一把推開八公主，眸色暗紅的盯著她，“楚恬！你可還記得自己是誰？你忘了你哥從如何背你？你忘了他每次出宮回來都會給你帶新奇物件？忘了你父皇抽查你學業你挨罵是誰替你頂了？忘了你求他帶你爬樹取鳥窩結果摔了下去又是誰趕緊跳下去用身體給你墊了底？八年了，八年了！他掉在尖銳大石上背脊上劃的那道長疤還在你卻忘了他為你吃過的苦頭？他拿你當親妹，你把他當什？你對得起他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一連串的咄咄質問，逼得八公主身子直往後退，直到將四皇子妃擠到車廂壁死死抵住再也退不了了，她才捂著嘴猛搖頭，淚如雨下，哀求的望著趙貴妃，“別了別了求您別了！兒臣都知道！我知道您痛！我也痛！我的痛不比您少！可是那又能怎辦？痛著哭著哥就能回來了嗎？時時記著仇懷著恨他就能回來——”

    話未完，突然雙手捂住了臉，泣不成聲，悶悶的哽咽聲從她掌下斷斷續續的傳出，“母妃，求您，別再惦記著這些痛苦了……您還有兒臣，還有洋兒……還有哥在這世上僅剩的一滴血脈……您若真想哥含笑九泉，就該……就該好好活著，活著！知道嗎？替他把洋兒守護好，培養成人……母妃，我也是您的孩兒啊，我也需要您啊……您能為兒臣想想嗎？就算為了兒臣，為了洋兒，放下這段過往，我們平平靜靜的過日子好嗎？”

    趙貴妃繃著臉沒言聲，眸底深如大海，忽明忽暗，好似有個不會遊泳的溺水者在頭絕望掙紮，滿是痛苦與無奈。

    “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