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始相信，上帝或許真的在擲骰子，最後呈現在眼前的那一片，完全取決於運氣，每擲一次篩子，就惡作劇一般的，在我的生活劃出一道裂縫。

    午夜夢回，突然驚醒的時候，是會心發寒的，窗外高樓林立、燈光璀璨，襯得心格外荒涼，從那之後，我越來越熱愛工作，到處出差、熬夜開會，折騰到淩晨才昏沉睡去，雖然做夢，但總不至於在半夜醒來。

    遇見拉迪之後，上帝已經很久不擲我的骰子了，我以為我的生活可以就此痊愈，但季晴出現在我眼前的那一刻，我聽見了骰子落地的聲音。

    我能怪誰呢？在一切變好的時候，這橫生的轉折，消失了十多年的季晴，突然出現在我的麵前，大概是一種詛咒，償還我曾經的狹隘和放蕩。

    我又一次被拖進了沼澤，越掙紮陷的越深，不管有多忙，不定時湧起來的艱澀和晦暗還是緊緊的攫住心髒，讓我呼吸艱難，就像在美國的那次在泳池溺水，我根本就沒有掙紮，若不是朋友及時發現，我可能就已經被抑鬱打敗了。

    我很感謝jeffery，在我見過的很多個心理醫生中，隻有他能真正的看到我內心的隱秘，我能毫無保留的對他說出我內心的那些不堪、自私和懦弱，後來我想，或許是因為他那一頭花白的頭發讓我想到了我過世的父親，他那時候還很年輕，卻是少年白，從我小學時候起，我就能一眼在人群中找到他。

    當年最後一次治療之後，jeffery抱了我一下說：“danny，i hope you will never come back here！”

    我開心大笑，拍了拍他的背：“you have been tired of talking to me ，i know!”

    他哈哈一笑：“yeah，i am so old ，maybe you will be danny my last patient.”

    驅車離開那個總是陰雨的小鎮時，我的確想的是，再也不要回來，就像是長途跋涉的行人，將繁重的包裹丟在途中，永遠不回頭張望，一心一意的往前走，我想jeffery也是這個意思。

    但現實是，我不得不食言了，時隔多年，我再一次敲開他家的門，開門的少年紋了條花臂，nothing can defeat me ，字跡清晰，四目相對，雙方都反應了幾秒，在記憶浮起來的是他小時候逗鄰居家的大狗被追著到處跑、一邊跑一邊哭嚎的樣子，原來已經這多年過去了。

    jeffery更老了，頭發全白，還是那副無邊的近視眼鏡，學識淵博的教授樣，還是那張樂的臉。

    客廳的家具擺設一如從前，我坐過的那張沙發也還在原來的位置，好像除了人之外，並沒有什變化。

    老頭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絮絮叨叨說著最近發生的事情，似乎沒有注意到我惶惶不安的神色和永遠無法輕鬆的表情。

    與其說我是病人，倒不如說是一個多年不見的朋友，每天陪他去教堂、去看他的孫子踢球、去逛周末集市、去釣魚，他絕口不問我發生了什，我也沒有主動開口，但在他這，我不會徹夜失眠、也不能喝酒熬夜，生活規律、心情平和，切斷和外界的所有聯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