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嘉和見我神色有異，斜揚入鬢的眉毛一揚，順著我的視線轉過身。待看見沈鈞時，那雙剔扈的眉毛揚得更高了。

    沈鈞大步走過來，同我並肩而立，視線看向紀嘉和，整個人都散發著寒冰一樣的氣息。

    兩人沉默不語地對視著，仿佛兩隻在彼此較量的狼，充滿著濃濃的硝煙味。

    我茫然地來回打量著兩人，明明上次見麵時他們還好好的，怎這一次就看彼此不順眼了？紀嘉和有可能是因為我和沈鈞吵架的原因，覺得我受了委屈。

    那沈鈞是因為什？不至於是因為剛才我和紀嘉和親密的舉動吧。

    還沒有等我想明白，紀嘉和率先收回目光，嗤笑了一聲，也不知道是在笑什，對我道：“記住我剛才的話，我就不在這礙眼了，先走了。”

    我點了點頭。

    沈鈞這才開了口，聲音淡到沒有溫度，“好走，不送。”

    紀嘉和睨了沈鈞一眼，沒有答腔，一手插在褲袋，不緊不慢地離開了。

    紀嘉和一走，就剩我和沈鈞兩個人。

    我實在想不出和他有什好的，便直接回到病房，對他道：“我想陪陪我爸，今晚上就不回去了。”

    沈鈞雙臂抱胸站在門口，沒有話。那雙厲目直直地落在我身上，如同一束探光燈，將我心深藏的情緒照得一清二楚。

    這讓我異常難受，不由皺了皺眉，然後故作自然的在沙發上坐下來，背對著不再看他。

    沈鈞沉默了一會，冷聲道：“你生氣我理解，如果你不想見我，可以回市中心的公寓住，沒必要在這委屈自己。”

    委屈自己？這怎能稱上委屈，最起碼比起他讓我受得那些好多了。我沒有話，怕衝口而出的全是泣血的叫嚷。

    何必那些呢，就算了又怎樣？還是什都改變不了。

    沈鈞以為我不話就是默認，繼續道：“走吧，我送你過去。”

    我用力地咬緊了牙關，直到將已經鑽到喉嚨口的怒罵全部咽回去，才淡聲道：“不必了。”

    接下來便是無盡的沉默，掛在牆上的時鍾一格格地走，房間除了嘀嗒嘀嗒的聲音以及我和他的呼吸聲，再無其他。

    沈鈞一直站在門口，既沒有出聲也沒有動。過了足足一個時，他開口道：“那好，我先回去了。”

    我垂著頭，淡不可聞地嗯了一聲。

    沈鈞走就走，腳步聲從響亮到輕微，最後歸於無聲。

    我動了動因為長久維持一個姿勢而僵硬的脖子，慢慢地扭過頭看向門口。除了走廊的燈光，再無其他。

    病房隻有一張床，被我爸占著。我要在這睡，隻能睡沙發。還好vip的病房比較人性化，沙發又長又寬，睡我一個人綽綽有餘。

    不知道是因為認床還是因為環境的原因，我一直睡得極不安穩。所以當我爸病房的心電監護儀報警的時候，我一下子就醒了，神魂俱散地一邊喊護士一邊往麵衝。

    護士被我的動靜引過來之後，又飛快地喊醫生。

    接下來的場景像是在做惡夢，又像是在看電視劇。我看到醫生對我爸采取急救措施，看到我爸枯瘦如柴的身體在電擊的刺激下狠狠地彈起又落下。看到醫生努力了好久，最後一臉遺憾地向我搖了搖頭。

    我對自己，林寶璐，你在做夢，快點醒來吧，醒來就好了。醒來你就能看見你爸還安安穩穩地躺在床上，等著你去看他。

    直到紀嘉和緊緊地抱住我，在我耳邊不停地叫我名字的時候，我才意識到原來一切都是真的，不是我做的一場噩夢。

    紀嘉和俊朗的臉上布滿擔憂，手掌輕輕在我臉上拍了兩記，“寶璐，你怎樣？”

    我搖了搖頭，怔怔地看著他，“嘉和，醫生剛才，爸死了。”

    紀嘉和露出一絲不忍，的話卻特別冷酷，“他煎熬了這久，這是他應得的結局。”

    我低低地哦了一聲，推開他，靠著牆滑坐在地上，目光遠眺，望著窗外的枯樹。心想，原來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冬，樹葉都掉光了。

    紀嘉和把我拉起來，皺著眉問我，“你坐地上幹什？這冷！”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我爸，喃喃道：“是啊，這冷，爸一定也很冷。我得拿床被子過來。”

    完，我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打算去櫃子拿被子。

    紀嘉和一愣，一把拉住我，臉上的表情變了幾變，最後定格在像惡鬼一樣的猙獰上，“林寶璐，你他媽別傻了！你爸早他媽死了！之前躺在床上的人不過是具會呼吸的屍體！現在不過是變成真正的屍體，不信你摸摸！”

    他拽著我，五指狠狠用力，按著我的手貼在我爸單薄的胸膛上。

    我渾身一顫，手掌緊緊地蜷縮起來。可既使這樣，我也能感受到手下心髒已經不再跳動，像是一具仿真的人偶。

    紀嘉和在我耳邊，咬牙切齒地吼道：“感受到了嗎？感受到了嗎？死人！這他媽的是個死人！你爸早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