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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天色漸暗,鮮豔的火燒雲延綿在半空中,房間的窗戶半開半合,布簾被風輕輕吹起,夕陽的餘暉鋪滿柔軟的地毯。屋沒有開燈,隻有牆上映著一圈圈微微搖晃的光斑,像一盞又一盞豆大的燈火,透著隱隱約約的光。
周圍一片寂靜,隻有偶爾傳來風吹樹葉的簌簌聲。
沈約早醒了,他雖然還看不見,但已經能感知到光的存在,現在是一天中光最柔和的時候,沒有午後的熾熱。大約人類追逐光亮原來就是本能,沈約在床上靠了一會,便忍不住誘惑地下床,一路摸索著朝著光的方向前進。
沈約站在椅子上,大半個上身都探在窗台上,他的手上捧著一根長長的樹枝,長滿了翠綠的嫩葉,那是從窗戶間隙間偷溜進來的。
顧寧遠推門進來的時候恰好看到這一幕,沈約實在是瘦,天生的吃不胖,此時探身在窗台外像是輕飄飄地要跌下去。顧寧遠心頭一跳,三步並作兩步,把沈約從窗台上抱下來。
“唔,顧先生……”沈約呆愣愣摟緊眼前人的脖子,偏著臉貼在顧寧遠厚實的肩膀上,那溫暖極了,被風吹的微涼的臉也暖和起來。
顧寧遠少見的沒有搭理他。而是把沈約擱在床上,冷淡地抽出還流連在沈約掌心的袖角。
沈約不明所以,不知道顧寧遠怎了,又想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他猶豫了一會,有些弱聲弱氣,“怎了……”
他想,是不是今天那樣對待顧無雙讓顧先生生氣了,不願意搭理自己了呢?
顧寧遠就站在床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沈約雙手圈著膝蓋,微微低著頭,他的聲音還帶著些委屈,那是長久被寵愛過後才能生出的一絲隱藏起的嬌縱。
這讓他莫名不忍起來。顧寧遠想起他這輩子第一次見到沈約的時候,那時候沈約多戒備,白著一張小臉,受著傷忍著痛卻一聲不吭,生怕別人瞧出他的情緒。而現在呢,總算是養熟了些。
可這絲不忍很快消失殆盡。
顧寧遠走開幾步,目光從床沿到地麵一掃,像是在丈量兩處的尺寸。
“沈約,”顧寧遠眉眼低垂,聲音聽不出喜怒,卻一字一句,清晰至極,“你從床上跳下來。”
沈約一愣。
可顧寧遠又命令似得說:“站起來,跳下來。”
那句話從耳朵傳到大腦,又在神經轉了個圈,沈約才總算緩慢地反應過來這句話的意思。他心頭一顫,舔了舔幹澀的嘴唇,卻不小心撕開一道傷口,舌尖那間就有了血腥味。
沈約停頓了好一會,他沒問為什,甚至都沒有多加思考。他把那抹味道咽下去,牙齒咬住那處傷口,疼痛反而帶給他勇氣。雙手摸到床沿,脊背挺直,站起來的過程雖然有些搖晃,卻堅定無比。
人因有知而害怕,所以沈約是怕的。他每天小心翼翼從床上爬上爬下,固有印象就是,如果不小心,可能就會被摔的很疼。而他又看不見,不知道前麵有什,掌握不了跳躍的幅度,更添了恐懼。
可他還是聽從了顧寧遠的話。
沈約跳下去的時候簡直是勇氣十足,就是筆直筆直的,腿都不知道彎一下,最後雙膝磕地。幸好有柔軟的地毯,可沈約還是痛的縮了一下,卻下意識抬頭,像是想要看眼前的顧寧遠。
可天色自己完全暗下來,屋又沒有燈,即使有燈,沈約也看不見。
顧寧遠一直站定在一旁,此時終於走過來,蹲在沈約眼前,一聲歎息。
“疼不疼?”
沈約瑟縮一下,左手蠢蠢欲動,卻又抑製住,沒說話。
顧寧遠知道,沈約怕是委屈上了。也是,莫名其妙被人提出這無理取鬧的要求,這還是沈約乖,輕易地忍下去了。
“我進來的時候,你就在窗台上,”顧寧遠頓了一下,聲音繃緊,“我不知道你在幹什,卻嚇了一跳。你每天從一樓走到二樓,知道這有多高嗎?是這張床高度的多少倍?從床上掉下去最多摔傷了腿,那從窗台上掉下去會如何?”
顧寧遠把剩下來那些血腥的猜測咽下去。
沈約聽了這話,感覺膝蓋上的肌肉跳躍似的疼,連帶著臉好像都漲的疼起來。
他摸索了一下,忍不住拽住顧寧遠的手。
“你不知道,可我知道。我真是怕你從上麵掉下去,沈約,你又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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