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當時未還清

    憂心再起為的是流年遺恨，舊緒重翻件件令我愁鎖心庭。有多少傷心事如舊債難數，今日重了賬，仿佛當時未還清。——莎士比亞十四行詩

    連著兩邱世誠都主動請顧予嵐吃飯，去的是並不張揚的街角飯店，菜色倒是獨具一格，談論的也隻是城發生的大事，大致是哪開了新的餐館，哪家服裝店又來了新的料子，南郊的茶花快謝了，不過沁園的梔子已開好大片，兩人鮮少提及過去，也絕口不那人心惶惶的敏感事件。

    漸漸的，學校開始流傳一些風言風語，異國歸來的顧老師勾引有婦之夫，公安局也多了議論紛紛，有婦之夫的邱隊長與其他女子鬼混。高瞻本就知道蘇、邱二人關係不實，也就對邱世誠的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既然局長大人都沒露出半點慍色，大家夥也就跟著心照不宣。

    偏偏這話傳進了蘇零落的耳朵，仔細想來，自打那次與顧予嵐在教室外狹路相逢不歡而散後，到今，兩人都沒再過一句話，辦公室的老師都心知肚明，知道兩個人在為著什而鬧別扭，大多數都是站在蘇零落這邊，顧予嵐肯定也感覺到了大家對她的疏遠，不過她是多擅於攀交之人，給除蘇零落外每位女老師都帶了最新款的羊絨披肩，英國貨，女人本來就容易屈從於服飾之美，轉眼又通通站到了顧予嵐的隊伍。

    這樣的招數用在辦公室，幾乎就等於無聲宣戰。

    蘇零落也不知道自己怎回事，按理她隻是名義上的妻子，邱世誠有權力且有自由與任何女性來往，可她怎想這件事都很生氣，下班的時候，邱世誠來接她，她還故意裝作沒有看見的樣子，後來他朝她按喇叭，這才勉為其難的坐上車。

    車不是開往回家的路，她心大抵是知道他要做什的，嘴上卻很不滿的：“不回家，還要往哪去？”

    他應該也是懂得她在別扭什，隻是笑，耐心與她周旋：“怎了？心情不好？與人吵架了？”

    一聽他這話，正好擊中自己的不悅，她揪著擱在腿上的包，毫不避諱道：“沒錯，和你的新歡吵架了。”

    他一時懵了，新歡？心想自己沒有新歡啊，旋即就想到她陰陽怪氣指的是顧予嵐，她這樣微酸吃醋的樣子令他心生歡喜，可是明她在乎他？這想著不由有些得意，順著她的意思問下去：“哦，你和她怎了？”

    見他並沒有否認，好似很關心那人的樣子，她的火直衝嗓子眼，“停車！”不由分吼道，車子一停，她也不作多想，從包掏出禮盒扔到他身上，推門下車，邱世誠探出頭，拿著盒子問她：“喂，這算什啊？”

    她也沒好氣，頭也不回答他：“生日禮物！愛要不要！”

    人都已經走出去老遠，他還抱著那個盒子衝著她的背影傻樂，舍不得打開，心想著，不管送的是什，他都喜歡。快二十年了，原來她一直沒有忘，真好。

    其實她在下車的時候，就覺得她剛才那個樣子有些不妥，畢竟今是他的生日，想來他應該是要帶她去吃晚飯的，再三思量，最後她決定去菜場，他喜愛吃魚，挑了兩條肥嫩的鯽魚給他做個湯，都生日這要吃長壽麵，又去麵店稱了兩斤掛麵。路過西點店的時候，想起每年她的生日，都有人給她買蛋糕，她又挑了一個六寸的蛋糕，還特意問老板要了一把蠟燭。

    魚湯出鍋的時候，她聽見外頭的泊車聲，不由嘴露微笑，買這多菜，就是篤定他一定會回來吃飯。

    邱世誠走進廚房的時候，手拎著新鮮的櫻桃和草莓，她故作矜持，瞪了他一眼，低下頭繼續盛湯，嘴邊卻不經意露出一抹笑，到底是沒有逃過他的眼，雖沒有話，他倒心情頗好的找來碟子洗水果。

    廚房隻剩下“唰唰”的流水聲，和鍋水沸騰後的咕嘟咕嘟聲，麵下鍋，不一會兒就起了白沫，抄兩下，將熟透的麵撈起，她正打算拿盆子去接冷水，他已將冷水裝好遞了過來，兩人相視一笑，她接過盆，這才妥協，明知故問道：“你怎知道我要做拌麵？”

    他打量了她已做好的幾個菜，得意笑道：“因為你做的都是我愛吃的。”

    “你剛才怎沒在外麵吃？”問題雖傻，卻還是問了出來。

    他是聰明人，怎會不知道她要做什，“我要是在外麵吃了，那你買這些菜是要給誰吃？”

    “我自己吃！”她端著魚湯從他麵前走過，送他一記白眼。

    他跟在後麵嬉皮笑臉：“不生氣了吧？我給你買了你愛吃的水果，這樣咱倆是不是扯平了？”

    她將蛋糕端出來，插上蠟燭，對他：“先吃，吃完了再跟你算賬！”

    他倒是一臉驚奇，連連感歎：“還給我買了蛋糕！是不是終於良心發現了？感動我這多年陪在你身邊，所以今對我這好？”

    她笑笑，沒有回答他，將蠟燭點了，對他：“許願吧……”

    “我希望……”還沒完就被她打斷，“生日願望不能出來，你在心默念就好，出來了就不靈了。”

    他閉著眼睛，雙手合十，一臉虔誠，嘴角的笑意越來越大。

    蛋糕吃了一半，她憋了一個晚上，終於還是問了出來。

    “為什是她？顧予嵐是什樣的人你清楚嗎？了解嗎？為什一定要和她在一起？”

    他還沉浸在蛋糕的甜蜜，聽她這問，不由沉下臉，想了想，回道：“不是她，那是你怎樣？和你在一起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