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久遠的暗號

    而今肆虐的時間和朽腐為伍，要化你青春的潔白為黑夜的肮髒。——莎士比亞十四行詩

    宋雨雙，不，還是應該稱呼她為顧予嵐。

    氣氛徒然冷了幾分，隻見顧予嵐從軍裝上衣口袋掏出荷包，點燃一支煙，煙霧嫋嫋，她的眼神也變的迷離，吞吐間又添幾分淩厲，兩個人均各懷心事，沉默不語，待她靜靜把那支煙抽完，煙頭扔到腳下踩滅，顧予嵐突然開口：“你應該知道我的目的是什。”

    蘇零落抬眸迎上她冷硬的視線：“你不就是想看看他會不會為了我放棄他的職責與堅守嗎？”她頓了頓，補充道：“你放心，他不會為了我那樣做的。”

    顧予嵐失笑：“蠢不足惜！”

    她的話令蘇零落不解，除了這個理由，她實在猜不透顧予嵐還有別的什目的。

    “他要是能為了你放棄他的原則，就不是我認識的那個邱世誠，別忘了我跟他在一起生活了十年多，絕對比你了解他。”顧予嵐狡黠的對她笑，“別著急，用不了多久你就會知道我的目的。”末了，她笑的狂妄，那笑聲在她走後，還回蕩在蘇零落的耳邊，她突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猜不透顧予嵐的真實目的，卻將她剛才的那句“我半條命都沒了，怎能這樣善罷甘休”謹記在心，她意識到自己麵對的不是過去的宋雨雙了，是那個受過重傷死而複生成為另一個人的顧予嵐。

    可是，現在對於蘇零落來，還有比顧予嵐的目的更重要的事情，瓦先生一日不救，涼坪縣的危險就終日纏身。

    六月的氣本該已燥熱難耐，令人奇怪的是這一處的氣候倒是難得的清涼。

    此時已是正午，陽光透過窗欄直溜溜灑進來，許是因為樹蔭的遮蔽，擋去了最熱的部分，以至於透進來的光變得溫涼許多。

    蘇零落仔細搜尋腦子存留的關於西南地區的區域地圖，到底是哪一處在炎熱的六月能有這樣清涼的氣候。

    往東南方向是最熱的一帶，幾乎沒有密林。南郊倒是有幾處園林，可園林麵積甚，絕不可能窩藏這夥人。北邊群山眾多，大多是荒原，來往縣城，行動諸多不便，那就隻有西南方向了。

    也不知是否是顧及往年的情分麵子，宋雨雙雖未再露過麵，但對待蘇零落倒也算幾分客氣。給她送的飯菜絲毫不含糊，葷素兼備，甚至讓送飯的人先食用，以打消她的擔心。這倒令蘇零落不得其解，不知她葫蘆究竟賣的什藥。

    她突然記得第一次見她的時候，那時她隨同邱世誠調往永碩赴任，葉嘉良在蓬緣戲樓設宴為他倆接風洗塵，她一身軍裝，不出的英姿颯爽。那個時候，蘇零落就已知道這絕對不是個簡單的女人。

    後來再見她，是從葉嘉良的車上下來，一襲湖藍旗袍，黑頭發束成高馬尾，失了淩厲，多了幾分嫵媚。如今的宋雨雙，無論是淩厲，還是嫵媚，都已全然褪去，仍是高馬尾，一身黑皮衣，隻讓人想起“殺氣”二字。

    氣似乎從傍晚開始就變的不好，雷聲隱隱轟動，卻遲遲不見雨勢來。入夜開始起風，樹葉像一條條撕裂的破布，在空中糾纏作響，蘇零落躺在窄的木板床上，將床上唯一一條薄被單搭在身上，側臥於枕，不過半會，就聽見水流聲從遠處滾滾而來，大概是下雨了吧。

    強迫自己閉上眼入睡，卻怎也睡不著，輾轉反側，水流聲卻是不曾間斷過，在靜謐的夜顯得尤為詭異，仔細聽並不像急雨流過叢林的聲音，也不是砸在屋簷沉沉墜地的聲音，倒是緩緩的，源源不斷的，是清溪？山泉？不，似乎那聲音更渾厚一點，更凝重一些。

    她突然從床上驚坐而起，那聲音，分明是瀑布！對，是瀑布！窗子上了柵欄，無法推開，但能分辨出外頭確實在下雨，雨勢不大，正因為下雨，瀑布的聲音才在夜色擴大。

    西南方向哪有瀑布？

    烏山！隻有烏山一處有瀑布！她身處烏山！曼陀羅的藏身地點在烏山近瀑布處！瓦先生也一定在此！

    可是烏山距離縣城實在是太遠了，她又困在這方寸之地，要怎才能讓高瞻他們得知這重要的消息？-

    局長辦公室，邱世誠和高瞻都是一臉凝重，尤其是邱世誠，沒有人比他更擔心蘇零落的下落。

    夏川急匆匆走進來，高瞻問話：“查的怎樣？”

    “似乎是在西北方向，具體位置不知道。”他將一疊資料交給高瞻，高瞻接過速速瀏覽，不覺蹙眉，心嘀咕，北邊那多山和荒漠，對於布局一項行動，極為不便。

    邱世誠見高瞻沉默不語，搶過資料看了看，往桌上一扔，啐道：“狗屁！川，你拿這些東西糊弄別人不打緊，但別想糊弄我，你給我繼續去查，找不到她的下落你別回來。”

    高瞻見他話的有些重，緩和道：“這事你衝著川發脾氣有什用，我知道你擔心她，我也著急，這樣我聯係一下那邊的同誌，親自跑一趟。”

    話音剛落，邱世誠抄起車鑰匙就疾馳而去，車子駛到顧予嵐家門口時，又擔心自己是否太過魯莽，這當頭興師問罪她肯定不會放人，對營救瓦先生也於事無補，三思後，他平複心情，下車。

    顧予嵐並不在家，他折回車，耐心等她，從黃昏到黑，她才遲遲回來，見到他的車，不禁一笑，款款走來，拉開車門便往上坐，她倒是一點不含糊，直截了當：“走吧，去談條件。”

    帶她去的西餐廳，服務生詢求菜色，她卻將菜單推開，對著邱世誠道：“給他開一瓶belvederevdka就行。”

    服務生愣了愣，才想起回答：“姐，真是抱歉，我們餐廳沒有您的這款酒，您可以看看菜單上有無您鍾意的。”

    顧予嵐這才揚起臉，擺了臉色：“我什都不要，就要一瓶雪樹伏特加。”

    服務生尷尬的杵在原地，不知如何應對，邱世誠看不過去，拿了菜單過來，隨手點了幾個就匆匆打發服務生離開。

    他也是開門見山：“她在什地方？”